你就这样地走了,无声无息,无痕无迹,像一缕风,一缕不再回转的风;像一片云,一片一去不返的云。
你走得这样匆忙,没来得及和我打一声招呼,在我熟睡之际;你走得这样急迫,没扔给孩子一句话,在他甜美的梦中。
是的,你患有严重的间歇性精神抑郁、精神分裂和经期综合症,虽经几次治愈,又几次复发。每当发病,你总是心烦意乱,坐卧不安,总是想出去走走看看。以前,曾彻夜失眠,我便守候在你的身旁,或天亮时陪你出去走走。可这次发病,你却睡得很香,奔波一天的我疲惫不堪,也随之进入了梦乡。可谁知道,在黎明来临之即,望着窗外渐亮的曙色,神志不清的你,懵懵懂懂,悄悄起身披衣,开窗而去。你哪里知道,下面是万丈深渊哪!
这巨大的惊叹,砸醒了小城。亲友、同事、同学闻讯纷纷赶到医院,哭声一片,无不为你的英年早逝而痛惜难过。天真的孩子醒来了,我告诉他妈妈有事出了远门,重病的老母寻问你,我骗她说你犯病呆在家中。
有谁相信你就这样地走了?尽管你因病而去,可出事之前并没发现你有异常之举,像以往多次发病时一样,不说话,目光呆滞,神情疲惫。此前那天晚上,我还陪你和孩子在母亲家吃完饭看完电视一起回来,尽管你一直处于病态中。
谁说你有轻生的念头?一个月前你的两篇论文都已在省级专业刊物发表,又到市里通过了晋升中级职称的外语考试,这是你付出了“犯病”的沉重代价几年后才争取来的机会。多年的企盼就要实现,你该是怎样的高兴呵!从市里回来你为孩子买了书包、拼图和羽毛球拍,还为我买了手机袋,即使出事的前一天,病态的你还随我上街为孩子买鞋。我们的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是芝麻开花,越过越好。从平房到楼房,你心花怒放;我从乡下调回城里,你又是喜上眉梢;儿子提前上了小学,你又是兴高采烈。可是,为什么在这芳草吐绿鲜花欲绽的大好春光里,在这黎明之光静悄悄洒落的时刻,你却如此的不辞而别?病魔、病魔、病魔的黑洞为什么这样残酷地吞噬了你那未竟的生命?命运、命运、命运的面孔为何又是这样喜怒无常?!你才36岁呵,正值人生的鼎盛时期,家庭、丈夫和孩子都离不开你,可以说苦难已经过去,我们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呵,黎明,令人心悸的黎明,你该是光明的化身,可我的眼里为什么总是黑暗,无边的黑暗?!
呵,5月15日,该是一个春光亮丽的吉祥之日,可为什么却成了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块黑色站牌,一个黑色的祭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苏轼《江城子》)。
我们结婚已十年有半,有了自己一个温暖的巢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我们的感情生活经过新婚期的磨合而逐渐走向成熟和稳定。还记得我写给你的那首诗吗?“呵,爱人/你就是一眼清冽的泉/从古老的陶罐里溢出/以母性的温情/滋润皲裂的土地/让我长出庄稼、诗歌和爱情……”(《星河梦帆》)可你为什么就受制于精神障碍神经错乱而糊涂地迈出那一步呢?也许你事后已醒悟,可刹那间又怎能来得及?也许你处于梦游状态至死不悟,那也就没有痛苦而言。看你完好无损的容颜,就像睡在梦中一样。我多么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哪怕是一场恶梦,也终有醒来的时候,哪怕醒得晚一些也无妨。可这毕竟不是梦,而是冰冷残酷的现实呵!
葬礼,是这样的隆重,超乎意料。闻讯的人们潮水般涌来,默默为你送行。哀乐声声,撕肝裂肺,不尽的泪水,抚慰你那年轻的孤魂。你紧闭双眼微张双唇,像生前睡梦正酣。怎么忍心摇醒你呀,怎么忍心打扰你?睡吧,让我最后整理一下你略显凌乱的秀发;睡吧,我的娇妻,你该好好歇歇啦。让我独自掮起生活的重担,风里雨里,把孩子养大成人,告慰你的在天之灵吧。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悄悄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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