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是作家一人继出版《时代三部曲》之后的又一部重要作品,由《男人错》、《女人香》、《情人啊》3部小说组成。毫无疑问,尘世之中的一人是一个有着自觉追求的小说作家。尘间俗世的生活是真实的,而在小说这样一个虚构的世界中,我们能否从中触摸与感受到那栩栩如生的现实呢?
一人认为小说是有生命的,与人一样具有生机勃勃的精气神。小说家是生活在小说里的,他的生命因为小说而丰盈、绵长。在一年的时间里,一人令人惊讶地写下了150万字的小说,这不仅是一个小说家强烈的叙述欲望、更是他把小说视作自己存在的方式。我相信,那些汹涌澎湃的文字与作家的身体骨肉相连、与作家的灵魂合二为一。在作家的心目中,以自己的心血构建的小说世界才是唯一真实的世界。
小说家与现实的关系,是紧张对立的关系,势不两立,没有握手言和的余地。尘世是博大而宽容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光荣与梦想,在尘土飞扬的物质世界,希冀把握与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骄傲的人其实只是尘世之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蚂蚁在地上爬行,如果有一盆水泼来,那就是灭顶之灾。生而为人,一样的可怜,在天灾人祸、风吹雨打中无不惊惶失措、疲于奔命。光荣转瞬即逝,梦想一一幻灭。现实对于人的无情戕害,使小说家沦陷于不可自拔的伤痛之深渊。小说家唯有借助于文字,舒缓、纾解现实带来的痛苦、愤怒、无奈与孤独不安。
《浮世绘》的3部小说,基本上都以“情爱”的视角透视人生、观照现实。现实中的风花雪月是没有诗意的,那种浪漫情爱只是存在于我们心底的梦想。现实中的暴力、死亡、丑陋、残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人的心灵,掠夺着人的情爱与梦想、掠夺着人的尊严与自由,令人在恐惧与颤栗中永无宁日,失去本真。在一人充满关怀的叙述中,他努力向读者指证人类生存与情感的现实。一个又一个细节的链接,使那被放大了的现实面目狰狞、触目惊心。
在《浮世绘》中,我感到一人以凌厉之笔穿透现实、解剖人生,虽然无奈却是有力的。如《男人错》中的秦愿深深地爱着贝壳,可是贝壳却被强暴了。我们所面对的爱或者美随时可以被践踏、被蹂躏,这样一种惨痛的现实其实就是人类无法解脱的困境。而在《女人香》中,我看到了欲望在舞蹈,而真正的爱情对于人类而言相距是多么的遥远。所以,我情愿把《情人啊》所透露出来的对爱的宽容与理解,看作是作家对人类情感世界温情的回眸与期望。
以一人的追求,他是一个拒绝媚俗的小说家。他一直希望自己写下“伟大的小说”,例如他的《时代三部曲》,不得不在市场与文学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我想,《浮世绘》是他走向大众的一个成功尝试。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看到作家思想的深刻性,而不是向世俗献媚。
在阅读一人小说的过程中,我更迷恋于他的小说语言。他曾经操练过诗歌,后以小说名世。但诗歌语言的锤炼,使他的小说语言极具灵气与诗意。如“月光穿过飞鸟,发出啾啾的鸣叫。流云卷过大地,忽然嫣然一笑(《情人啊》)”。又如“墙外有花,粉黄色一朵,向上,抖出檐角,把香味细细撒入轻风。绿色的叶子在花瓣下晶莹地铺开,将花瓣间漏下的光,折叠成一幅幅好看的图案。几根毛茸茸的花蕊,嬉戏耍闹,好像一群刚孵出壳的小鸡仔,浑然不惧未来,亦不在意行人的目光,只是欢欢喜喜,嘴角噙笑。美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瞥吧(《女人香》)。”再如“身是物,有所欲,有所碍,便有劳形之若。心非物,无所欲,无所碍,当可遨游九天之处(《男人错》)。”诸如此类的文字,与小说的气氛、意境融为一体、意气相通。一人在创作中,精心打磨着小说的叙述语言,使古老的汉语焕发出迷人的光泽与阅读的美感。小说语言在每个作家的笔下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例如贾平凹、余华、莫言、王朔等作家,他们的小说语言或简洁、或有力、或激情、或活泼……令汉语文字充满了活力、富有生气。
对于所有小说而言,叙述语言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被称为“作家们的作家”的博尔赫斯,他对语言有着天才般的感悟力,例如他在比喻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时,用了这样的一个句子:仿佛水消失在水中。这一神来之句,精确地抵达了语言修辞所要指向的本质。因此,对一人在小说语言上努力赋予其新的生命,值得我们的关注与肯定。(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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