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时,爷爷猝然长逝,于是,爷爷在我以后成长的岁月里逐渐被故乡厅堂的照片所替代。
父爱和母爱都是真实而又严厉,所以,在我年幼的心里往往渴望一种包容而又浑厚的亲情。奶奶依然健在,可太多的儿孙分享了她的慈爱,她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孙儿们在一起玩耍,然后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人手一粒的分发下去,她并不会因为我是孙子而给我两粒,这常令我感到些许失落。感到失落的原因说起来是可笑的,因为记忆里爷爷的糖果只分给孙子,孙女只能眼巴巴的傻看着。每次分糖果我总比别人多,表姐她们馋得口水都出来了,可爷爷硬是连看都不多看的。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很多次都被身边的亲人问起是否能忆起关于爷爷的零碎片断,我摇头,随之而来的是亲人的叹息——如果我能留下多点,那也会是一种不尽的幸福;我相信,因为每次想起关于糖果的宠爱,我心里就已经充满了幸福的温暖,虽然这与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有关,可那份爱却是真实而又浑厚的。
我小时候念书不太努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父母的责骂因为过于经常性而失去了效果,好比青霉素用得太多而在体内形成了免疫力。在我六年级那年的清明节,因为禁不住学习的压力而想着寻找一种逃避的借口,我对父亲说,我想回故乡去给爷爷扫墓,远离故乡六七年了,我想去爷爷的坟上插上几柱香。出乎意料,父亲竟然满口答应了我的要求。
记得那天有雨,爷爷湿透了泥土的坟前齐刷刷的跪下好些人。上完香,我虔诚的磕头,父亲在旁边大声说,多磕几个。他的语气有着异乎寻常的沉重,我有些惶恐和茫然,望着他不知所措。父亲指着爷爷的墓碑说,你爷爷临终时最记挂的人就是你。后来从亲戚口中得知,爷爷临终时一直念叨着我并自言自语说,孙儿,爷爷看不到你大了,你要用功念书,将来要有出息,说完这话,他老人家就去了......此时此刻,我已禁不住泪如泉涌。
这样想来,我以后念书的用功也算有了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我总觉得我的身后有双眼睛在温柔的注视着我,有种很容易读出来像水一样流露的希冀,令我心头温暖。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次在街头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忍不住的心生感慨,虽然我早已成人,不再为几粒糖果而渴望,但心里仍经常幻想着爷爷如果健在的慈祥,抛不去的是深深的遗憾,为爷爷的早逝,为年幼记忆的空白。
一晃很多年又过去,参加工作也已六年多了,每次想到故乡,自然就会想起早已逝去的爷爷,心头涌起一些没有记忆的深深缅怀。转眼,清明在即,我想在爷爷的坟前烧上一些纸钱,点上几柱香,再摸一摸墓碑上那深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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