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的背后
"1966年8月23日是个秋阳浮躁的日子。"1964年8月毕业到哈尔滨工作的徐景璋在他的《怀念喇嘛台》中这样描述:我意识到它再也不会走进我们的画纸了,便坐在国际旅行社门前的道牙子上看红卫兵拆教堂,也算送它上路吧!喇嘛台虽是一座木结构建筑,但是构致严谨,十分坚固。尽管红卫兵爬上了屋顶和那几个"洋葱头",也只能摇旗呐喊,折腾了好长时间也没能将十字架拆掉。喇嘛台周围人越聚越多,大多是围观群众,将南来北往的有轨电车全阻住了。红卫兵有些着急了,有人喊"用火烧",也有人叫"用坦克撞",秩序乱成了一锅粥。正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开来一辆消防车,停靠在教堂东面,云梯支起来了,有人用钢缆将十字架缚在云梯上,又折腾了一阵子终于将十字架掀下来。红卫兵们一阵欢呼。天色向晚,人们逐渐散去,那教堂还没被拆除,红卫兵还得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第二天早晨,我特地到喇嘛台看看,它只剩下残墙断檩了。喇嘛台就这样消失了。随后,"东方莫斯科"也逐渐被肢解,现在只剩下残鳞败羽了。
当周总理听说喇嘛台被拆除的消息后,是那样的痛心和惋惜。
在此之前的1959年老哈尔滨火车站被拆毁。曾设计了工人文化宫和防洪纪念塔等著名建筑的哈尔滨著名建筑师李光耀先生说:"火车站建筑的立面设计非常精彩。据记载,哈尔滨老火车站的设计方案也是在俄国完成的,其新艺术建筑风格比之西欧及俄罗斯同时期'新艺术'设计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眼望去,建筑通体的柔软曲线装饰犹如一首欢快的乐曲,时而高昂,时而低回,节奏感极强。作为哈尔滨留给异乡人的第一印象,它是当之无愧的。"
直到今天我们这座城市还在不断地把一些老建筑从我们的地图上抹去,直到今天我们这座城市里还有人认为哈尔滨的殖民色彩太浓,宣扬这些独特的建筑会给哈尔滨人带来殖民的耻辱。这是一个观念的误区,哈尔滨作为城市的发展历程只不过是在近一百多年的事情,我们城市的文化积淀远不如北京、西安等城市深厚,但哈尔滨的浓郁的欧陆色彩和极快的发展速度,却为她形成了独特的城市性格和风范,完全可以和北京、上海、西安等城市比肩。这是历史留给哈尔滨人的遗产和财富。我们不能忘记外国殖民势力、外国侵略者给哈尔滨人民带来的灾难和耻辱,但我们也不能放弃哈尔滨与生俱来的开放、包容、多元的先进的文化精神。
中科院院士、同济大学的郑时龄教授说,未来城市的竞争力之一,便是城市的文化竞争力。他认为,哈尔滨是一座多民族融合的历史文化名城,它拥有特殊的文化资源。要想参与全球化经济背景下的竞争,不能仅仅局限在"冰雪文化"上,更应该把目光放在"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高起点上。一个城市的价值不在于它如何现代,你的现代化楼房和街道别人也在建设。一个城市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特色、韵味和文化。
哈尔滨老建筑的不断消失,其实正说明我们没有看到这座城市的灵魂正在遗失。
百年的设治
2005年4月28日下午走进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李兴盛老师的家时,李兴盛正在收拾他那堆满书籍和资料的陈旧的写字台。他拿出刚整理好的关于哈尔滨关道衙门百年设治的资料给我看,并笑着说:"我们历时近4年的呼吁奔波,关道衙门遗存的保护工作终于落实,现在道外区关道衙门遗址公园就要动工了,我们的初衷与愿望最终得以实现,自然是十分高兴,万分欣慰的!"
创建并研究中国流人文化的李兴盛能够花费时间和精力来研究哈尔滨关道衙门,完全是靠着一个历史工作者的责任感和对哈尔滨这座城市热爱的情怀。在他证实了一百年前哈尔滨关道衙门遗址后,他就与那些同样关心和爱护哈尔滨的人们一道为保护遗址而奔走呼吁,并曾向哈尔滨市政府建议以此作为哈尔滨建城的起始元年,并建议把2005年的10月31日作为哈尔滨设治一百周年的庆典之期。于是引出了有关哈尔滨这座城市是年老还是年轻的争论,各方面的意见到现在还是争论不休。毕竟每一家的观点都有各自的依据。也许过了今年的10月31日这个争论还没有定论。
大家不仅要问,这个问题怎么这么难啊,哈尔滨从什么时候开始难道没有记载吗?中国有那么多的城市经历了上千年的漫长过程,至今我们还能从历史资料中明确地找到答案,哈尔滨这个在十九世纪末才发展起来的城市怎么就说不清楚呢?还用得着这样的争论不休吗?
历史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由于当时没有很好地记录下来,现在已经没人能够说清楚了;反而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件由于当时做了详细的记载,事情的原委却一直长留在人们的心中,让后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和感慨。
一种文明有多久的生命力而不至于消亡,就在于这种文明的内在精神是否长留于人们的心中。古老的华夏文明历久不衰,是因为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的精神被华夏的子孙时代相袭和传诵。
哈尔滨百年设治已经成为不争的历史事实。
与其争论哈尔滨有多老,更不如去探求哈尔滨这个城市给我们留下了多少宝贵的物质和精神上的财富。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现在活着的人还能从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的过去里继承多少东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能为哈尔滨的后代子孙留下多少物质的和精神的财富,让我们的后人去继承和传诵。也许这是我们的城市在未来能够发展下去的关键,也许这是我们现在的人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当我们翻开哈尔滨的历史画卷,去看看我们这座城市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
千年的文脉
传说哈尔滨有一位专做餐饮的大款,开了一家餐馆。请了两名外地厨师,每人月工资500元。按照东北人大方的习惯,他先给厨师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开张前一天,两名厨师全跑了。一气之下,他饭店也不开了,带了两个铁哥儿们,坐上飞机直奔厨师家。那两个家伙风尘仆仆,坐火车也是刚进门。这大款便不由分说,一阵猛揍,把两人全都打趴下了,一个劲地求饶。哈尔滨人的剽悍、挚诚、雄健、豪爽仗义、粗犷大气的性格应该说沿袭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性。
哈尔滨在修筑中东铁路以前是个渔村,但即便这样,在现今哈尔滨市的区域里,仍然保留了北方游牧民族在一千多年前的生活遗迹。在离哈尔滨市区不远的阿城,被称为金源故地,成为千古龙腾之地,女真肇兴之源。公元1115年完彦女真在现今哈尔滨的范围里建立了北方强大的王朝--大金王朝。
当大金王朝的统治者们率领他们的军队带着哈尔滨这快黑土地上泥土的芳香,向中原大举进军的时候,客观上帮助中华民族完成了进一步的民族大融合,使得那一时期中国的封建文化高度繁荣。中国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有了活字印刷术、指南针和火药的发明、应用和传播。不论哈尔滨城市的历史有多久,北方游牧民族的血统将永远流淌在哈尔滨这座城市的基因之中。
我们生活在这块悠久的黑土地上,也传承着那些先人们留下的千年文脉。历史的交叉1896年5月19日,当李鸿章与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和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在《中俄密约》中,划出中东铁路的路线时,或许没有想到,在这条铁路的枢纽总站旁,会出现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历史把哈尔滨定在中东铁路丁字形的交叉点上。
据说中东铁路的中心枢纽原来并未定在哈尔滨这个地方,而是设定在嫩江与松花江的交汇处。负责该工程的俄国高官大人乘船顺松花江游玩之中,在哈尔滨江边过夜后于第二天日出醒来时,只是由于发现哈尔滨的地势很像莫斯科的原因,便决定将铁路枢纽设定于哈尔滨。不论这个传说是否真实,机遇与挑战从一开始就伴随着哈尔滨这个城市。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个懦弱的政府被迫同意外国人在中国东北的领土上修建一条铁路。在这条铁路经过的地方,有着肥沃的黑土地和茂密的大森林以及丰富的矿产资源。这就是著名的中东铁路。这条铁路穿越了这块黑色土地上最重要的一条河流--松花江。在这个重要的交叉点上,一个小渔村在随后的一个世纪里成为了一个拥有浓郁的欧陆色彩的国际化大都市,哈尔滨这个当时还不为人知的名字写进了中国和世界的近现代史,成为了世界瞩目的东方名城。
与中国传统城市完全不同
2004年10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尤太人出现在哈尔滨,令那些年轻的哈尔滨市民惊奇的是这些人说自己是"中国哈尔滨人"。
柏林爱乐乐团第一小提琴和乐队首席赫尔穆特•斯特恩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为逃避纳粹的迫害,跟随父母来到中国,在哈尔滨等地度过11年,中国成为他的第二故乡。这位后来的音乐大师从哈尔滨起步,开始学习音乐、传播音乐、为音乐献身,最后成功地把自己的顶级的音乐奉献给了全人类爱好音乐的人们。他多次表示,自己始终对中国哈尔滨有着一种思乡之情。
的确,哈尔滨被称为尤太人的第二故乡,1920年前后在哈尔滨的尤太人多达两万人,哈尔滨犹太人占外国人在哈尔滨人数总量不过十分之一,而从事经济贸易人员所占的比例却达到二分之一。
哈尔滨是一个移民城市,哈尔滨的移民除了中国人之外,更多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30年代初,哈尔滨在短短的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为一个国际性商贸城市,经历了与中国传统城市完全不同的发展道路。1903年7月14日,中东铁路全线建成通车。1905年,哈尔滨辟为商埠。同年10月31日,清政府在哈尔滨设立关道衙门。俄国、美国、日本、法国、德国、荷兰、英国、丹麦等20多个国家先后在这里设立了领事馆,30多个外国商社在此开业,28个国籍的侨民居住此地。大批的外国侨民涌向这里,最多时达到20多万人,甚至一度外国人的数量超过了居住在哈尔滨的中国人的数量占哈尔滨总人口的52%,这在中国的其他城市是绝无仅有的。而哈尔滨的中国居民也都是由山东、河北、河南等其他省份移民而来。直到今天我们仍然保留着这样的习惯,经常地问别人:"您老家是哪里的?"
像今天的深圳、上海这样的移民城市一样,哈尔滨这座城市有着突出的移民文化色彩,与之不同的是这种移民文化有着更加浓厚的欧陆的色彩。开放、兼容、多元和先进成为哈尔滨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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