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荣春诗歌艺术赏析
□计伟
编者按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指出:“要高度重视和切实加强文艺评论工作,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倡导说真话、讲道理,营造开展文艺批评的良好氛围。”
文艺评论是文艺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推动文艺事业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多年来,我区文艺工作者在文艺评论上进行了积极有效的探索,但总的来说,我区文艺评论无论创作队伍还是创作本身,都还比较薄弱,创作出的上乘之作并不多。计伟的这篇《美丽神奇的大兴安岭》,既满含深情,又具有深厚的专业性的特质,是近年来难得的一篇佳作。正如地委宣传部批示说的那样:“这是一篇少见的文学诗歌评论,在当前习总书记提出的加大文艺评论创作力度的形势下,计伟同志虽已年过半百,能够写出如此有观点、有感情、有特点、有深度的好评论,实属难得,对进一步推动我区文学评论工作,繁荣文学艺术创作很有益处。”为此,本报今天予以刊发,以飨读者。
我和荣春先生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相识,以前多是工作上的接触,近些年来私下的交往越来越多,相处得也越来越深笃。荣春先生从年轻时候起就喜欢“摆弄”文字——他是《大兴安岭日报》最早的一批通讯员,后来因为工作关系,写的虽然不那么多了,但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更没有丢下心中的那一份文人情怀。如果说荣春先生早些年的写作有点“零打碎敲”“忙里偷闲”的话,那么自从他退出领导岗位后,致仕从文,重新拾起多年陈酿的诗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荣春先生如井喷似迸发,相继结集出版了十几部诗集和五部配诗影集,如此之大的容量,若没有一定的文化底蕴和毅力,是难以完成的。
最近,荣春先生又新出版了两部诗集《采风吟》、《冰雪呼中》。读后很有感触,于是在春节假期闲暇之余,将荣春先生的全部诗作,又泛读了一遍,读后感受颇深。我想趁激情澎湃之时,把荣春先生的诗,写成一篇读后随想的文章。抱着这个想法,我再度把荣春先生的全部诗作复读一遍,感受越来越强烈,陷进他的诗情里,不可自拔,完全进入一种醉眠状态。可以这样说,如果把他的诗情,全部放到秤上去称,恐怕比他自身的体重要沉得多。这充分说明他的投入是不惜自身代价的,这种忘我的奉献精神和思想境界,深深感染着众多的文朋艺友。
经过再三思考,我产生了新的想法,何不写成一篇让读者赏析的作文,叫人不费时,就能从荣春先生全部的诗歌作品中,咀嚼到美的享受。基于这种认识,我就荣春先生诗歌艺术的审美取向,借读后愉悦之感,从以下几方面,略浅谈谈我个人的赏析。
一、意境美
意境,是作者对外观事物感受所达成的一种情怀。意境的形成有两种状态:一种是“见景生情”,发展到“情景交融”;另一种是“移情于景”,借景言情。王国维先生对“造境”有精辟之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那么,意境的高低,又来自于感受的深浅。感受的深浅取决于:一是作者是否站得高,看得远;二是取决每个人的不同基础,包括个人的经历、修养、品德、学问等,而达到不同深度,从而表现为意境的不同高度。“造境”是评价一首诗高低的一个重要标准,大凡优秀的诗人都懂得这一道理,往往在提炼意境上多下一番功夫,为诗的品位提升,煞费心思。
荣春先生的诗多侧重这方面的修炼,读后使人耳目一新。他在《北极山水》一诗中,这样写道:“一丛水草在风中歌唱/一串山花叫醒了北方/水面折叠着青山的颜色/万缕翠微浮动着天光/绿色疯长/打开了夏天的心事/撑起雨季/秀目里依然清澈几行/摘下雪岭的阳光/照亮了千古词曲/一种清新淡雅的意象/在塞北的山水里泡亮”。全诗十二句,起、承、转、合,朗朗上口。初夏的北极漠河,一片山光水色,草木茂盛,山花烂漫,青山倒映在水面上,山风轻轻拂来,泛起层层涟漪;碧野茵茵,向夏天敞开了心窗,好像在把什么心事讲叙。接着诗人笔锋一转:“摘下雪岭的阳光/照亮了千古词曲。”这两句写的多么出乎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人们常用“兴安五月雪”来形容神州北极的寒冷。况且,这里的气候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的阳光真的像从雪岭上摘下来一样,微微清爽,带几分凉意,仿佛照亮了林间的鸟语花香,连倒映在水中的景色,也随着太阳升起,在水中越泡越亮。诗中用“摘”“照”“亮”三个动词,作为点睛之笔,通活全篇。此诗,自然、清淡、素雅,写景抒情均不刻意为之,表面上看似不着力,而读来韵味隽永醇厚,平淡而有思致。
诗人对外部事物的观察,必须调动主观能动性,必须有敏感的思维,在普通人不经意的情形下,有独特的发现,从中悟出什么东西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悟性”。现代诗人的悟性与直觉、灵感是紧密关联的。李厚泽先生在《漫述庄禅》中曾对悟性做了相当深刻的分析,他认为:“悟性不必靠日常思维推理,也不靠共同的规范,而是一种完全独特的个体的感受和直觉体验。它在感性自身中获得超越,又不同于一般的感性,因为它已是一种获得精神超越的感性。它避免抽象性论证,是一种非分析又非综合,非片段又非系统,飞跃性直觉灵感。是某种具有神秘经验性质的心灵体验。”所以,悟性能力高的诗人,灵感概率相对也要高一些。
荣春先生就是一个颇具悟性的诗人,他的突发奇想和顿悟感,来得迅速、敏捷,带有偶然性,总是能从多数人忽略的极平凡极普通的信息中发现诗的世界,实现自我想象的腾越。试看他的另一首诗《江山如画》:“一条龙脉水流波/飞渡走漩涡/挥毫向天嚇/峰高浪急奈我何/乘风好去/龙江千里/直下看山河/远水江天秋碧/云影浪中过/江山如画/谁与我波澜壮阔”。黑龙江是中国三大河流之一,发源于漠河县洛古河村,始于中、俄、蒙三国边境交界处,由两条河汇合而成。黑龙江又被人俗称母亲河,滔滔的江水犹如龙的血脉,千百年来带着中华民族的梦想,向着东方图腾。诗人从源头乘船直下,倚栏眺望,天水一色,云影重叠,寥廓高朗,天地清肃,虽时值深秋,而无萧瑟衰飒之感。好一派大好河山,水涌、云动,鸥鸟翱翔,如此壮观的景象,让诗人感到荡气回肠,不禁仰天发问:“江山如画/谁与我波澜壮阔?”诗人从近至远,以变焦一样的笔锋,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手法,写貌求神,渲染烘托,以水相衬,与天相映,写出黑龙江的气势、风姿、神采和境界。立意弘浑至远,意境深邃宽广,给人以淋漓尽致的快感,余韵难收。如果一个诗人的悟性不高,顿悟茫然,再好的景色,再美的物象摆在眼前,他也提炼不出独到的思维材料,去建造他所想表达的那种高骛博阔的诗情画意。
荣春先生的诗,多以大处着墨,小处落笔,常常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去揭示或展现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文艺创作不仅仅来源于生活,而且必须要高于生活,并对生活中发生的事和物,在原形象的基础上,创造出典型化的形象,使这个形象跃然纸上。其实这个形象就在我们中间,只是没被你发现而已。诗人的灵感大多偶然得之,瞬间爆发,一闪即逝。忽视这一点,就不可能成为一个被人们称之谓有“灵性”的诗人。荣春先生在这点上,一是具有先天的聪慧、机智;二是加有后天的勤奋与长期的生活经验积累。两者合一,聚成了他今天的艺术成就。下面,我们再看看这首诗《一幅丹青》:“江水奔涌/绿阴正浓/磷立的悬崖/是一道变迁的风景/清风把眼睛灌醉/也遮不住透明的笑容/是谁犁起江上的浪花/洒下一帘幽梦/一些似远似近的声音/淹没了/渔翁远去的背影/生活好像/一枚小小的封印/点缀着/一幅水墨丹青”。这是一首抒情诗,采用赋、比、兴的手法,描写出临江小村渔民的生活景象。此诗构思婉曲,情趣深远,画意甚浓。在飘渺荡漾的黑龙江上,一艘小舟悠然地耕耘着浪花,把挂在脸上的笑容,用网撒进波光潋滟的涛声里。岸边的山形,随着远去的小船变幻着风景,好似一幅水墨丹青在时空里慢慢游动,仿佛诗人也自入图画之中,使人们从这幅山水画中,既见水之容光,又见人物情态,引起人们多少美妙的遐想。诗人的笔下,动、静、声、色,浑然一体,营造出一种蒙太奇的艺术效果,情趣怡然,耐人寻味。
会教书的人是老师,会抒情的人是诗人,会造“境”的人是大师。初学写作的人,不妨多向大师学习,积累丰富的创作经验,通过自身的努力,一步步走进艺术的殿堂,为人们创作出更好的喜闻乐见的佳著。
二、绘画美
古往今来,许许多多赞美祖国大好河山的诗篇,数不胜数。诚然,他们大多不是画家,但从他们笔端倾泻的诗情,有的被吟成千古绝句,有的被读成名胜景观,但还有一种是诗画兼融的诗,被人读成了水墨丹青。原本绘画属于美术范畴,与语言艺术有着本质区别。但,画有画意,诗有诗情,当画意被移植进诗情中后,给诗提供了可观性,这样诗就具备了绘画美的特征。在我国历代诗人中,王维是最典型的代表,他的诗融画之意,诗情并茂,造诣颇深,为诗的审美点缀上缤纷灿烂的一笔。
我们窥探荣春先生的诗歌,就不难发现,他的许多作品都有景物、景象在里边,情景交融,互为渗透,使人产生视觉上的错位,这时,诗中的语言就变成了一种可观的物景。物景是直观的,是可作用视觉的,当诗人的语言与人的情感达成一致,就引发了共鸣,于是,读者看到的不仅是诗,而更像是一首充满诗意的画卷。我们请看荣春先生的《风流一片》这首诗:“秀水湾湾/大江把自己染蓝/晚风轻轻/摇曳着不朽的思念/风翩翩/掀起翠裙绿衫/步款款/踏过梦的边缘/暗香处/是你娇俏的笑颜/绿色无悔/写出风流一片”。读后,人们不禁要问,是谁“写成风流一片”?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是诗人那支笔,为我们描绘出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墨淡淡,意浓浓,情深深,整个画面都在视觉中流动,很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把一帧帧影像聚焦后,又分别投映到画面上,有分有合,互为关联,凸显主题意识。诗中用三个叠音字“湾湾、翩翩、款款”,着意渲染了画面的动感。假如这是一幅画,那么它就是绘画的语言所呈现的艺术效果。在此诗中,诗人的着墨似乎很淡、很轻、很素,但把情和意却点染得很深邃,很有意境,令人品味咀嚼,去揭开诗中一切都在“暗香处”的神秘面纱。此诗,通篇没有半点摹仿的痕迹,境界出神入化,情致细腻微妙,不可言喻。这充分说明了诗人对事物的感受是独到的,唯吾所言、所画,不具重复性,就是说诗人的这种感受,不可复制。这也验证了巴尔扎克的那句话:“第一个形容女人如花的人是聪明人,第二个再这样形容是傻子。”
绘画可以说是用线条和颜色来表现文学,文学也可说是用文字来表现的绘画。由于诗人表现手法十分卓越,很能给人以艺术美感和思想启迪。中国古典美学向来讲究气、风、骨、味、神、韵、趣、文、质等带有内涵的理念。讲求写意,情感寄托,将理性、功利、伦理道德融于美感直觉,不主张对现实外貌作机械琐细的摹拟或直说抽象玄想。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一创作方法正符合古典美学的要求,气、味、韵、神,无不囊括其中。这需要我们在今后的创作实践过程中,很好地传承和发扬。荣春先生是一个非常有悟性的诗人。他的诗有明了的透视,又有深邃的寓意,把思想和艺术哲理汇成一种创作理念,求实而不俗,求虚而不浮。所以他的诗,易读、易懂,在平淡中蓄韵味,在创意上求深刻,让人思索,供人赏琢:“岭上白桦/晨晖遍洒/疏林秀影/绿野中/一件素衣/白得让人心动/千年不变/玉立亭亭/一双双/多雨的眼睛/深情/守望着大岭”(《白桦》)。诗写得直白淳朴,但又不乏隽厚之感。仿佛诗人在郊外写生,用铅笔临摹一张素描画。其实不然,只有真正了解诗人的情思,才能知道诗人写的不仅仅只是一株白桦意义上的那般简单。因为他有一位写诗的朋友陈士果,这位英年早逝的诗才,曾是大兴安岭写“森林诗”的杰出代表。他的诗近似于婉约风格,笔触细腻、婉委,擅长言志、抒情,在他留下的诗篇里,言喻了很多的忧患意识。这种忧患意识是对大森林的挚爱而忧,如果没有这种忧患,也就没有大兴安岭的未来!朋友的离去,使荣春先生失去了一位好兄弟,他深为士果在诗坛上的执著追求和对大森林那种坚韧的守望,而感到惋惜。荣春先生在此诗中,用拟人的手法,写出了这株白桦“白得让人心动”。这种“白”是无瑕的,也是对已故诗友,两袖清风不染尘的写照。诗中所描绘的是一个人物画像,伫立在大岭之巅,用“一双双,多雨的眼睛”,在把大岭深情守望。诗人为这幅素雅的人物画像,涂上了一层深沉、凝重的感情色彩,使其典型化的人物更具生动性,更有审美意象的特征。
诗的魅力在于渲染,是否能把读者引入到情境里,愉悦到美的享受,必然要表现出它的不同凡响、不落窠臼的特点。离开了思想之美,就没有艺术之美。一切艺术所以能够感动人,只是因为被感动的人从这种艺术里面引起某种程度的思想上的共鸣。没有这种共鸣,是谈不上感动的。既然审美的主体是创造美和欣赏美的人,那么诗人就首先要具备美的品格、美的气质、美的修养,否则,是创作不出美的作品来。相反,审美的人就不会对你的作品产生美的反响。在荣春先生的诗中,许多都是很有品位的,尤其是那些小巧玲珑的诗甚佳,更像一幅水墨画。用笔巧妙,洒墨轻盈,诗中的景物活灵活现,颇具诗情画意:“清风荡,水流香。一只蜻蜓,莲叶上”(《荷塘》)。又如:“多布库尔小河殊/云印倒影似平湖/噗咚一声千山动/水里墨客入画图”(《野游》)。再如:“几只小雀信笔涂/不知水仙开何处/浓淡墨香随风远/司春总赖东君主”(《水仙图》)。像这种美轮美奂的小诗,在荣春先生的笔下,比比皆是,读后不知是赏诗还是赏画,丢下哪个都舍不得,即使合上书页,韵味犹在。不妨我们再去领略这样一番风景,情致甚深,意象优美。
“踏着变老的足音/将夕阳碰落/晚红泊在渡口/采风江村生活/无忧的笑声/撞开黄昏的寂寞/一条奔腾的梦/流过静思的夜/挥毫泼墨/写下一江渔歌”(《采风江村生活》)。这是诗人在龙江行采风中,通过亲身感受,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灵感突发。噢,这不是要写的么?一江秋水,流动着奔腾的梦,梦幻里拖着变老的足音,在落满晚霞的渡口,走来走去,有意去打破这黄昏的寂寞。诗人用夕阳、笑声、寂寞、渔歌等词,构成一幅可视的画面,有声、有色、有动、有静,搭配得非常和谐。那“变老的足音”犹如半轮月亮,躬着弯弯的背脊在夜的边缘踟蹰,那是一行对乡愁惆怅的步履,停泊在江畔的渡口,用“寂寞”的画笔,写下满江渔歌。诗人借景生情,表达了对家乡的思念,写得亲切自然,泼墨沉稳,寓意深刻。这不仅是一首值得吟诵的小诗,也是一幅难得收藏的好画。
三、音乐美
当人们欣赏文学作品时,总能从中获得某种程度上的心情怡悦。如果你是读者,在品味诗的时候,是否感到有这种情形:有的诗重抒情,有的诗重哲理,有的诗重言志等等。所以说诗表现的内容非常广泛、丰富,最具有可读性。这种可读性,不仅是便于抒情、吟诵,而是韵律节奏起着强化作用,显示出音乐美的特征。这样就大大提高了诗的品位及阅读兴趣。诗和歌原本是一家,易懂不易唱的叫诗,易懂也易唱的叫歌。正因这种缘故,人们把它统称为诗歌。诗歌的音乐美,为诗人的创作提供了载体,使人们阅赏诗的同时,似乎听到了音乐的悠扬,鸟语的鸣唱。大自然天籁般的旋律,都从诗里流出,萦回耳畔,令人陶醉。
荣春先生写诗,很讲究诗的音乐之美,在他的许多作品里,都能体现出这一特征:“拾一只海螺/色彩斑斓/把喧闹的涛声/藏在心间/如果/你的彼岸遥远/它会/鼓起号角/催你悬征帆”(《海螺》)。诗的韵律和节奏感都很强,语句顿挫紧致,有促有缓,可谓是声情并茂。诗写的特别精致凝炼,小巧的似一枚海螺,却装满了大海的声音。大海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呢?大海是磅礴蔚蓝的声音,大海是汹涌澎湃的声音。虽然诗小,容量却如此之大,可略见诗人的胸怀多么宽阔豁达。人们常说站得高,望的远。如果诗人没有高远的境界和崇高的思想修养,在海边无论拾起多少海螺,也是听不到号角声。这首诗其魅力所在,是离不开诗人赋予诗中的音乐性。诗中的“涛声”和“号角”,在感知上就是一种声响,往往人们都有个惯性心理,看见海螺,就联想到了波涛。正是这种联想,使诗的意象得到了扩展,意境得到了升华。
如何能娴熟地掌握和运用好语言,这对诗人创作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诗的音乐美,要求诗人必须熟知些音乐语言。音乐语言是通过表达情感来描写对象的,从而塑造音乐形象。它能够直接地、深刻而鲜明地表现和交流人的内心情感,是一种感情语言,最能激起人的感情、引起人的想象和联想。《晓起》一诗,最能体现诗人运用音乐语言的特色。“鸟雀窃窃语/莺鹂啾啾鸣/水磨吱吱响/牛哞一两声”。晓起,是江西省的一个地名,村落不大,粉墙黛瓦,古色古香,犹如一副玲珑剔透的玉镯,敲之有声,余音袅袅。幽雅的生态环境和迷人的景致,被诗人写成了一部随想曲,非常富有音乐想象和张力。诗人巧妙地运用了“啾啾”、“吱吱”两句象声词,渲染氛围,产生了声色的变化。流水潺潺和悬在半空的瀑布,写出了声音在时空里的流动形态。读罢此诗,仿佛有种用眼睛在欣赏音乐的感受,十分惬意,难掩内心的激动。
诚然,音乐是听觉艺术,如果用诗的语言,将其转变成视觉意象,使两种艺术交融,赋予诗以韵律、节奏,合成一种无声的旋律,令人用“心”去赏阅,用“眼”去体味,使诗达到具有音乐感的空灵之美。“你静如天籁/流光溢彩/每一弯涟漪/都是音乐节拍/我在青云之上/观赏你秀美的容颜/蒙娜丽莎的微笑/难掩你千古风采”(《航拍湿地赏叹》)。诗写的飘逸俊朗,运笔自然洒脱。把微风拂起的涟漪比作音乐的节拍,用词准确形象,表现出湿地的动感视觉。周众所知,最美不过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但她的微笑,也难遮湿地具来的千古风采。诗中,“千古”二字,掷地有声,深弘幽远,大有古琴悠扬,弹山高水远之境。何哉不为之乐乎,兴感慨之叹!“千万年你说遥远/可梦幻就在眼前/其实你是雪海冰川/传唱着岁月的童年/大美的湿地你是我的摇篮/这里孕育着鲜卑人的祖先/湿地是兴安岭美丽的后花园/我为你绽放/你为我争艳/大梦的中国我是你的一员/有多少风铃摇响你的梦幻/湿地是大自然悠远的和弦/我为你歌唱/你为我感叹/美丽的传说不是寓言/我的家住在仙境里边/兴安大湿地你把万象风景渲染/兴安大湿地你用情装点着山水林间”(《兴安大湿地》)。感情真挚,热血激荡。诗人把千万年的梦幻,用诗演绎成岁月的童年,隐喻着兴安儿女,在大湿地的摇篮里,世代繁衍生息。这里有世上最洁净的蓝天绿水,最纯美的自然生态。面对大湿地的万千景象,谁不为之动情而歌!整首诗充满乐感,每个字都有音符,仿佛诗人在为大湿地这把古琴,配上一曲景色悠远的和弦。
诗中的音乐美,恰体现出“无声胜有声”的道理。在我国古代《国语》就有这样的记载“乐以风德”,“声一无听”,《尚书》中也有“诗言志,歌咏言”,庄子又说“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也速”等美学思想。现代的自由体诗,应多从古典诗歌或民歌中汲取营养,注意诗的结构,尽量写的整齐,句式长短搭配协调,上下句承接自然,语言简洁明了。诗只有这样,才能释放更多更动人的音乐之美。不妨看看荣春先生的这首诗《情恋白山》:“满腔愁绪/激情澎湃/乡音难改两鬓衰/云招手/松等待/我寻乡情上山来/红豆相思心语开/情/恋白山/爱/恋白山”。整首诗,语句通顺,一气呵成,丝毫没有“隔”的地方。结构严谨,用语亲切,读来非常有音乐感。这是首摹拟古代山坡羊曲式写成的抒情诗,借鉴往往也是对自己创作的提升,给自己的作品增添养分,使其更健康地发展。诗的内在旋律是看不见的,只能在吟诵中慢慢品味,它随着声调节奏一起,把诗人的情感抒发。
若想写好具有音乐美的诗,大多要避开使用晦涩字或词,读之令人费解,听之难辨其意。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中,作者在写诗前,必须考虑到读者能否抽出时间所赏你的作品。认识到这些,尽量把诗写短,用通晓简洁的语言,易懂明了,起到寓乐于教的作用,给人以美的享受。《呼玛之恋》这首诗是最具音乐美特征的作品。他在诗中这样写道:“饮一口江水就想起家/看一路风景就迷上她/美丽的呼玛你还想多么温雅/玫瑰绽放把情传到海角天涯/作一怀春梦就难舍家/品一杯美酒就倾心她/美丽的呼玛你还想怎样潇洒/天籁无声情已迷醉灿漫山花/悠悠的白云牵着犁耙/江鸥飞翔耕耘着浪花/每一缕春光都把请帖签发/亲爱的妈妈等待着游子回家/静静的江水荡着红霞/渔舟唱晚打捞着情话/每一个村落都陶醉夕阳下/江岸的生活甜蜜着小康人家”。诗写得很淳朴,很动情,很有一怀恋乡之绪。诗中的“梦”和“酒”都是难解的乡愁。玫瑰传情,情醉山花,太久的等待,让春光把请帖签发。生动形象,不失风雅地把家乡的那种亲情挚爱,表达的真切意尽。通读全诗朗朗上口,犹如一首思乡曲,把山间的小路唱得曲曲弯弯。
所以说诗的音乐美,不仅能丰富诗的多样性,更多是提高了诗的品位,让读者在闲暇之余,读到你的作品,感到轻松愉快,抛开琐事烦忧,与诗对话交谈,从中获得情感上的满足和精神上的慰藉。
四、趣味美
在各种文艺创作中,趣味是一种调料,它像厨师一样,烹饪的菜肴是否有滋味,这取决于调料的配制,同样的一道菜,有的酸甜,有的辛辣,这就是调料起的作用。趣味在文艺创作中,作用的发挥尤为重要。譬如,人们喜欢观赏喜剧、相声、小品之类的节目,之所以受大家倾心欣赏,原因在其中的趣味性。趣味使人愉快,趣味使人感到有意思,像幽默、诙谐、滑稽、讽刺等,只要不脱离人们的审美范围,褒贬社会现象,揭示真、善、美,既有思想性,又有娱乐性,使其能给人以某种警示或启迪,这就是优秀的文艺作品。
文学创作也是如此,像果戈里、莫里哀、马克吐温、萧伯纳等作家,他们笔下的幽默,在人们心中的影响是经久不衰的。写诗也是同一个道理,要选好佐料,给人们咀嚼有种特殊的味道,越品滋味越浓,就像好酒一样,啜后要有回味和余香,乃至令人痴迷,百读不厌。荣春先生有许多作品都不拘一格,独具风味。有的诙谐幽默,有的趣味兴然。如他的《丹青小驴》:“体轻脊弱骨如柴/两耳恰似腊梅开/衰草丛中凝淡墨/疑是果老东方来/驻足回首相对视/顽童牵着狗奴才/一幅丹青泼水墨/缺颜少色更精彩”。笔调诙谐幽默,兴味盎然。诗中有许多模糊性,任人联想。特别是“精彩”二字,让人去猜想到底精彩在哪?读后很有意味,使人琢磨不透,又似乎感到很美,美在哪?又说不清,道不白,这就是模糊性给人留下的余思。他的另一首诗却截然不一样,同是写物,风格各异。“在风沙中跋涉/在骄阳下歌唱/只要活着/就无比坚强/不愿被人欣赏/自己为自己漂亮/在茫茫的大漠中/一串驼铃悠扬”(《骆驼》)。诗人用比兴手法,以物相衬,并由此展开艺术想象,从而寄托对现实生活的审美体验和感情志趣。诗人没有直接写骆驼的坚强,而是用“风沙”、“跋涉”、“骄阳”、“大漠”等物象,来渲染骆驼在恶劣环境里,那种不畏艰辛,吃苦耐劳的精神。这种精神与胡杨一样是大漠里最漂亮的风景。诗人的笔触,积极向上,为人们揭示了美与丑是相对而言的。其貌不扬的骆驼,虽然长得不美,但它那种坚韧不拔,任劳任怨的精神,是任何漂亮无法取代的。诗人以其独特的审美视觉,写出并塑造了“只要活着,就无比坚强”的艺术形象,开拓了诗的意境,提高了诗的品位。此类诗有许多,如“破壳而出/戎装无瑕/叽叽喳喳/净说悄悄话/用生命的流韵/吹起未来的喇叭/长大高声喊/唤醒千万家”(《鸡雏》)。另一首更加风趣,他在《张果老》一诗中写道:“一头小驴/陪伴你/历尽沧桑/方悟出哲理/世上多少人/惟有你/万事回头看/倒骑驴。”既幽默诙谐,又搞笑滑稽。诗中“万事回头看,倒骑驴”两句,完全可当歇后语,有天成巧妙之意,更是诗的绝笔之处。
人们往往以不同领悟去欣赏作品,这与人的文化、修养、学识的不同有直接关系。但总体而言,人的趣味大致是相同的,唯有认知、理解,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差异,这并不影响情趣本身在作品中产生艺术效果。荣春先生的《霜花逸趣》,就是一首颇有趣味的诗。“寒冷把绿色封闭/霜花在窗上布谜/封存的记忆又提起/猜谜童叟无欺/马致远攀枯藤老树/陶渊明在东篱赏菊/我说是取经白马/老伴说是聊斋画皮/女儿说是大观园的红楼/儿子说是拳王阿里/都说像寒林雪影/都说像玉叶琼枝/大自然给人类留下许多问号/闲暇时增添了一份乐趣/人生/像变幻莫测的窗花/生活可不是猜谜”。在此诗中,诗人用语巧妙,颇费一番心思。霜花本身是洁白无瑕的,但在太阳的折射下,能释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很像琼枝欲绽,竞相争艳,令人啧舌兴叹!诗人形象地使用带有颜色的字句,来强化“霜花”的色彩。“白马”、“画皮”、“红楼”,其中最为有趣的是,诗人从黑人拳王阿里那取之“黑”的意象,方见诗人的灵性,不俗非凡。这是首值得品味的好诗,幽默中见情调,笑侃中晓事理。其中谈古论今,把许多是是非非的事集在一起,故意让人猜测,他要说明什么?“枯藤老树”、“东篱赏菊”,前者是冷的意象,后者的“赏菊”句作为比兴物,让其与窗上的霜花并蒂开放。可见诗人有如此的浪漫情怀和高尚的品格,是多么的倜傥傲然。纵观全诗,寓意深刻,见地独到,有谜、有幻、有趣,最后道出生活可不是猜谜的尾声。紧扣主题,遗下回味,让读者进入想象的空间,慢慢去寻解诗中的谜底。
荣春先生的诗艺,造诣颇深,手法多样,各种形式的诗体,都能在他的笔下相映成趣。“拾阶攀岩登画山/画山脚下好行船/行船撒网盼鱼老/鱼老味鲜品野餐/野餐文友尽情侃/情侃画山大自然/自然天堑龙江水/江水中流分两岸/两岸风光如丹青/丹青一卷看画山/画山临江石壁俏/壁俏神巧造画山/画山草坪绿满眼/满眼如霞五花山/花山如画画游人/游人画中游画山”(《画山》)。诗人运用顶针手法,全诗共十六句,每句诗的后两字是下句诗的前两字,如此往复,如绕口令一般,首尾相顶,令画山在诗人的笔下蠢蠢欲动,生灵活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被诗人的妙笔巧用,浑然一体地写出画山秀美的风光和人文风情。虽然用顶针写法,却不见雕琢之迹,承接自然、流畅,把文字玩得应心得手,岂非一日之功。再如诗人的藏头诗,也颇具新意,他把贾岛的诗藏在诗意里,并起名《贾岛诗意》:“鸟啼碧树临水闲/宿院高墙似傍山/池中红莲出绿水/边城冷树虬枝悬/树木深深深几许/僧人晚行伴暮寒/敲推贾岛不假倒/月上中天钟声添/下水行舟千帆远/门泊东吴万里船。”诗人在自娱中,把文字玩活了,许多意象被他信手拈来,借意组成自己的语言氛围,营造出新的意境,增加了诗的内涵,丰富了诗的趣味。全诗共八句,每句头一字,连起念就是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的著名诗句。还有一首在这里列举一下:“朱笔勾抹屈死冤/门罗阎军地域间/酒祭忠魂悼挚友/肉香别忘买纸钱/臭味相投遭人怨/路路孔方可通天/有钱难买老来健/冻土带上更耐寒/死去元知万事空/骨硬春玉不畏难”(《杜甫咏怀》)。诗中巧妙地藏下杜甫的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仅读此诗的内容可堪为上品之作,诗中写出一种傲骨之气,不为金钱酒肉所惑,坦荡作人,刚直不阿。
另外,诗人还有许多有情趣的小诗,不妨也欣赏一下:“一星一月一镜秋/一翁一竿一风流/一江一水一心静/一来一往一渔舟”(《钓翁》)。诗中有十二个“一”字,往复出现,使诗显得很轻、很静、很淡,既自然,又雅致,别有一番风味。所以说,趣味美是诗人创作不可缺少的调料,这种调料,也可说是诗的味道,味道越鲜,越招人品味。除上述顶针、藏头诗外,荣春先生还写了大量的嵌字诗、米字诗、图形诗、哲理诗,若没有精湛的文字功底和高超的技艺,是达不到如此境地的。让文字任其摆布,为所欲纵,如魔术师般变幻着文字的表意功能,为诗的审美描上一笔靓丽的色彩。
五、淳朴美
生活是老师,它教人学会很多知识。人原本是一张白纸,生活的笔墨,会在这张纸上,绘上美丽的色彩。如果缺少生活的滋养,得不到知识的补充,时间久了生活的色彩就会渐渐淡化,这种淡化会减弱诗人的激情,写出的作品往往像花瓶,观之好看,读之乏味。若想提高诗的品位,诗人必须深入生活,体验生活,在生活实践中与时俱进,用朴实的思想感情,去接地气,脚踏实地的走进广大人民群众之中。在那里得到熏陶,得到生活源泉的滋润,得到心灵和情感上的洗礼。重新接受生活老师的补课,用淳朴挚诚的语言,写出更多更好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诗篇。
在荣春先生结集出版的十几部诗集里,到处可见他的游踪:山场、乡村、森林、高山,大兴安岭的一草一木,都牵着他的诗情。他的《如画兴安》、《顿首雪岭》、《雪岭杂咏》、《雪岭诗稿》等诸多诗集里,都沾染着他的诗情和浓浓的乡愁。他还用手中的相机,随时拍下一张张反映林区人民生活的照片。他在一首诗中自嘲道:“卸磨老驴/自在逍遥/野色无人满处跑/没草料/自己找/随性放歌兴安岭/满纸撒野山水娇/拍/山一角/写/江一条”(《自画像》)。这充分反映了荣春先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有空就往基层跑,常与百姓接触,唠家长家短,并用自己手中的相机和笔墨,真实的记录着大兴安岭的乡俗风情。偏偏角角都留下了他的脚印,山山水水都凝聚着他的诗情。“云迷野径霜雾浓/风吹水冷玉花清/北山枫叶翻红影/岭南鸿雁弄秋声/数家晨烟飘村外/几群牛羊落照中/喜庆丰年家家酒/满岭秋色处处情”(《丰年秋韵》)。这是诗人在加格达奇岭南农业开发区,看到农家丰收的景象,情不自禁写下的一首诗。诗写的淳朴、清新,让人从字里行间,就嗅到了丰收的意味和喜悦的酒香。诗人连用几个带有秋色“霜雾浓、玉花清、翻红影、弄秋声”的物象,引人入胜,去看看金色的秋天,和秋天里的农家喜获丰收的欢乐情景。诗中流露出荣春先生的真情实感,因为他当过父母官,深知农民的丰收来之不易,那是用一年的汗水换来的喜悦,由衷为之高兴。
荣春先生这种淳朴直率的性格,正体现出他的诗品具有淳朴风格的亲和性,使诗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让人轻松赏阅,并在其中获得愉悦:“太阳/梳理着去冬的烦恼/白雪/融化了忧愁的往事/天空高远成四季的风景/江水冲走了岁月的痕迹/北极村的七月/正收获着极光与白昼/五湖四海的游客/映亮了江畔广场的神奇/七月/属于北极村/穿红着绿的靓男俊女/是一道绝版的风景/采集江水/采集阳光/采集青山/采集白云/浏览风光无限的七月/村里村外/到处绽放果实落地的声响”(《七月北极村》)。读后,给人有种轻松、远淡、飘逸的感觉,仿佛让人穿越时空,丢尽往事与烦恼,兴致勃勃地走进北极村的七月。北极村,是神州最北的村庄,有其独特的自然风光和民俗风情。夏至时,若有幸可观赏到绚丽的极光,色彩缤纷地呈现在北极的上空,令人一饱眼福。诗人以亲切致情的语言,打开质朴的心怀,让远方的客人到北极村领略大自然的恩赐,用北极七月的奇景怡悦身心,享受这里的蓝天、白云和万种风情的洗浴。诗里潜伏下许多意象,令人品味:“北极村的七月/正收获着极光与白昼/五湖四海的游客/映亮了江畔广场的神奇”。诗中连用“极光”、“白昼”、“映亮”三句,颇有动感。可解释成游客身披着极光,在白昼交替的相映下,照亮了江畔广场,所以才出现了“神奇”的不夜天景象。恰到好处地运用“通感”写法,往往能达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人们在赏阅之时,放松了心情,解除了疲劳,无忧无虑陶醉青山绿水中,聆听着田野果实落地的天籁之声。诗的品位高低,不在于其外表的华丽,而在于思想内容的健康,主观倾向的积极性,再加上诗本身的情真意美,不矫作,亲切自然。反之,光有一大堆华丽的辞藻,内容却肤浅空泛,缺少真情,这样的作品是不能打动读者的。
诗是感情的宣泄,也是诗人真情的释放。人的品德、思想、气质、情操和人的审美倾向等,这些都是形成诗人创作风格的主要因素。荣春先生的诗,多质朴坦诚,语言流畅,美而不浮,且墨里凝着淡淡的清香,有“醇”与“淳”共融的特点。在他的诗集《拙笔游踪》中,随意拈来一首,都可略见这一特点。“梯田翠竹林坑/璞玉深藏山中/犁夫老牛农田/花鸭白鹅牧童/炊烟袅袅缭绕/曲径弯弯人行/竹林环抱屋顶/溪水倒影凉亭/廊桥流水本色/纯朴自然天成”。此时,诗人由景入情,“小村古老宁静/村外繁华路通/喧嚣随风而逝/留下自在轻松/清茶闲谈忆趣/难得一份安静/鸣虫轻轻夜曲/水车吱吱磨声/村姑采茶诗里/牧童横笛画中/彩霞暮山夕阳/一幅水墨丹青”(《林坑》)。林坑是浙江省的一个地名。诗以写实的手法,把小村的风情,轻写淡描,娓娓叙之。且采用双音节的句式,读来上口,节奏鲜明,轻松自然。诗中用“水车”、“磨坊”、“小桥”、“流水”,突出小村的古朴、自然;用“犁夫”、“牧童”、“村姑”,再现人们生活劳动的情景。寥寥数笔,写出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是那么恬然、安静,偶尔还隐约传来,蛙鸣的吟唱和磨坊的劳作声,浑成天然,悦耳动听,使人入神化境。
《拙笔游踪》这部诗集,是诗人江南之旅抒发情感的随踪记录。看得出诗人对祖国的一山一水,是那么的亲切。月是故乡明,诗人对自己的家乡,诚然有着更多的眷恋和难忘的乡愁,在心中萦绕。“老家的四合院/老家的篱笆墙/老家的泥土路/老家的老磨坊/老家的甜瓜甜/老家的鱼满塘/老家的一草一木/都让我最想/老家的家难忘/老家的情意长/老家的烧酒烈/老家的曲更亮/老家的乡音美/老家的梦也香/老家的童年记忆/越来越难忘”(《老家》)。自己出生的地方,无论是贫是穷,都是最难忘的。虽然,好男儿志在四方,但对家乡的养育之恩,是终身磨不灭的。诗中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浓缩着对家乡的眷恋之情,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是诗人最想的。这种朴素的情感也体现在他离开家乡,到大兴安岭开发建设的岁月里:“一样个性/一样作风/帐篷和我情意重/吃窝头/踏泥泞/帐篷不怕苦和累/帐篷不怕热和冷/歌/也帐篷/颂/也帐篷”(《歌帐篷》)。这是诗人在呼中刚参加工作的写照。把四十多年前的情景,再现得栩栩如生。在山里宿营扎寨,吃水用麻袋,生活十分艰苦:吃咸菜,喝豆芽汤,啃窝头,烤火炉。但,他们无悔无怨,从未叫苦,就凭着这么一股韧劲,用勤劳的双手,把呼中建设成一个环境优美的时尚小镇:“美丽雪花/银色请柬/红柳迷人做封面/诗一首/画一卷/水墨淡雅情无限/鸿雁捎书春序言/诗/也自然/画/也自然”(《诗画呼中》)。这不仅是诗人的感叹,更多是为林区人而自豪。诗中嵌满了浪漫情感,喻雪花当请柬,红柳做封面,把鸿雁的叫声,写进春天的序言。一诗一画,是多么的淳朴隽秀,惹人心动,掩卷难眠。
荣春先生为兴安家乡的父老乡亲,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他的多部诗集被国家图书馆珍藏,是兴安文化宝库中璀璨生辉的璞玉。大兴安岭这片沃土、净水,滋养了他淳朴的诗风,愿他执著地走下去,秉笔不辍,为兴安人民献上更具魅力的新篇。“走过大岭/无悔人生/踏雪为诗/是不朽的风景”(《人生》)。这是荣春先生人生的写照,也是荣春先生淳朴的情怀。
六、古典美
古典诗歌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并在文学发展史上取得了辉煌的艺术成就。从先秦文学开始,就一直领先,在盛唐时期达到了创作的顶巅。唐代是我国诗歌发展成大器的历史时期,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诗人,如陈子昂、王昌龄、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他们的作品广泛流传,影响至今。如何继承发展古典诗歌,取之精粹,剔其糟粕,张志岳先生在《诗词论析》中说得很明白:论思想内容的教育意义,古典诗歌当然不能和新诗相比,但论艺术表现的完美,新诗却还赶不上古典诗歌。意思就是说,新诗的思想性,继“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发展到现在是值得肯定的,那么,就艺术的完美性,还需要向古典诗歌学习,从中汲取养分,来完美新诗的发展,从而能达到思想和艺术的融汇,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我国早期的《诗经》基本上用的是四言形式,其中大部分作品是民歌。五言形式是在汉末建安时期盛行起来的,相对四言而言,虽然只加了一个字,但无论从音节上或语言组合上来说,都要复杂得多,丰富得多。因为四言只有双音步,不如兼有单音步五言变化多。至到唐代七言在五言的基础上,逐渐发展成熟,被广泛应用。
荣春先生在借鉴古典诗歌方面,不拘泥,不落窠臼,不受格律限制,大胆使用现代语言,形式多样,题材广泛,内容丰富。针对写作对象的不同,分别采用五言、六言、七言,甚至八言入诗,使其内容、形式、思想、艺术等,都相应得到了完整体现。如《前童》这首诗,用的是六言句式,声调顿顿挫挫,语言简洁,不拖拖沓沓,读来很有美感:“古宅祠堂书院/楼台亭阁花鲜/水榭幽碧轻流/白墙黑瓦青砖/门窗镂几雕棂/野院绿篱栏栅/雨滴凄清缥缈/烟柳柔姿画船/影印满渠秀水/流向曲曲弯弯/童家祠堂祭祀/前童绿水青山/细细品味古老/淡淡净化心田/野草风中摇曳/花语时节纷繁/低声私语悄悄/倾听流水涓涓/古镇清新雅致/一幅世外桃源。”诗人以景入手,渐入深化,从而达到景入情,情寓意,造成一种古朴悠然的韵味。诗中的很多用语,在古典诗歌里随处可见:祠堂、水榭、凄清、烟柳。那时古代的人文环境就是这样,用语也大致相仿。前童是浙江省海宁县一座具有儒家文化的古老小镇,至今保留着原有的建筑风格。诗人用墨瓦青砖,镂几雕棂,写出了民宅的古朴;用私语悄悄,流水涓涓,写出了小镇的风韵。语言凝炼、精巧,使人从中读出了古色古香的味道。还有一点就是音节和谐,句式短,不拗口,加上押韵规范,增添了读者的听觉上的美感。如果诗中没有韵的话,容易引起疲劳,读者心理上得不到预期的一个落角处,那么念起来就不顺畅,听起来也不悦耳。好在大多古诗都句式短,加之平仄的运用,读起来都是很美的。尤其在小诗中,这种特征更为突出。如诗人的《新竹图》:“几笔巧思纸上情/曲枝疏叶卸凋零/谁家小鸟枝头立/凝神细听新竹声”。这是首题画诗,写得巧致、精炼。一个“卸”字,把全境托出,使人们从卸下的凋零里,听到了新竹发芽的声音。再看另一首《钓翁》:“稳坐轻舟出韦林/烟波独钓问秋深/红日高照丝放线/咬住渔歌到老吟”。诗中的“咬”就很有意味,如果诗中没有这个“咬”字,整首诗就略显平淡,没写出诗的灵性,也就抓不住人心。一个“咬”字,把诗咬出了灵性,方见炼字的重要。
一首诗的好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炼句、炼字精准。精炼,是艺术表现问题,也是如何运用最恰当的字句充分而美满地表现思想内容的问题,从中可以看出诗人的概括能力,造句用字的艺术功力。这和作者生活经验的丰富与贫乏、思想情感的强烈与薄弱有着很大的关系,同时,它和为艺术创作所必不可少的文艺修养、艰苦磨练、一丝不苟的精神也是分不开的。荣春先生博古贤今,尤为对古典诗歌钟爱,这对他诗歌的创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秋山流艳》中有这样两句:“暖去霜浥绿/寒来雨催红”。诗中既有意境,又有韵味。形成这种意境和韵味,主要缘于“浥”和“催”两字,把兴安岭深秋的景色,点缀得恰如其分。樟子松经霜淋浸后,越浥越绿,而山柞经霜露的濯洗,转眼就变成了褐红色。所以“浥”、“催”两字,炼出了诗意,生动、形象地表达了诗人的情感。在荣春先生的诗歌里,时不时地就有精彩的句式出现。如《雪岭悲秋》中:“只道真情易写/那知怨句难工”;《杜鹃心语》中:“兴安虽有千万树/惟我无叶满身花”;《丑牛》中:“常怀舐犊之爱/不愿马嘴对头”。又如他在读文学作品时,也常发这样的感慨之言:“刘关张/经伦手/三顾茅庐/定春秋”(《三国》);“真事隐/假雨春/一部红楼/梦到今”(《红楼梦》);“忧国破/敢问天/离骚九歌/向谁弹”(《屈原》)。如此经典的句子,在他的诗集里还有许多,不一一例举。
在荣春先生写的古风一类作品中,很大程度上都传承我国古典美学的特征。在艺术表现上,不是单纯追求形似,而是追求神似,追求外物与主观审美理想相契合的精神实质。诗人在创作上,非常注重提意、造境、虚实、通变和抒情写意的创作方法。如他写的《自然秋景》,就有一番独特的感受。诗人能从萧条的景象中,写出一种生机,让人觉得眼前秋色,总也遮不住来日的春意。“苍林满岭/野色凋零/风雨无情破秋容/寒鸦乱/悲声鸣/枫林经霜落叶红/化作泥土孕春生/人/在秋中/画/在秋中”。红叶化成泥土,能变成什么呢?在诗人的笔下,却变成了来年的春又生,往而复始,不尽余色。凸现出春天是最有生命力的,是最顽强的生机勃勃。诗人能把秋天的景色,用语言通变成另一种物象,如此巧妙的比兴,没有高尚的情操和思想境界,轻易是做不到的。诗人的艺术表现手法,也常具有多样性,他写的藏头诗,不仅仅是文字技巧,而是把思想性与艺术性结合在一起,形成颇有思想内容的诗篇。如他赠给大兴安岭地委委员、宣传部部长王利文的一首藏头诗,就很有实在意义,内容深刻,思想性很强,不空泛,写的很形象,很具体,是首实而不华的佳作。“王君正气腹中藏/利口喧啸歌未央/文采华章赋秋实/坦诚胸怀宽无疆/荡平坎坷呈新宇/清正廉洁明月光/名利难侵君子道/传承贤德蔚紫阳”(《利文部长》)。利文部长,为人正气坦荡,具有清正廉洁的品质。作风严谨,一丝不苟,不为名不图利,心底无私天地宽。诗中生动、形象、准确地表达出对利文部长的评价:王利文坦荡清名传。他的另一首诗,也是藏头的精品之作:“贾岛吟诗双泪流/际遇知音最难求/笑语朗朗云天外/语趣自信说非洲/流风轻犁龙江水/音准高歌塞北秋/远在天涯说往事/播音指导壮志酬”(《赠贾际》)。贾际,是国家级著名播音员,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指导委员会主任。荣春先生与他有着深交,他曾给荣春先生的散文配过音。诗中说“非洲”,是说贾际先生刚从非洲回来,向人们讲述在非洲的所见所闻。诗中以“贾岛吟诗”开始,写两位知音的旧友,在兴安岭相会,心情格外爽朗,笑谈风声。诗人赞美了贾际先生,以播音员独特的音色,为大兴安岭吟诗放歌,一展风采。在短短的八句诗里,深情地赞叹出八个字:贾际笑语流音远播。这是诗人对贾际的敬佩,也是诗人心中的祝愿!
荣春先生诗歌的古典美特征,还体现在诸多方面,如诗中的对仗、排比、引典等,没在此文中例举,待有机会再与大家共赏之。
本文仅从六个方面,对荣春先生诗歌艺术的审美取向,作了大致的窥探。致于思想性问题,尽管本文没深入涉及,但方家也能从大量的举例中,晓知一般,本文不再赘述。在荣春先生出版的十几部诗集中,有两集是专写藏头诗的,且都用古典诗歌句式,长的可达一百七十八句,用心匪浅,难度极大。我写此文,只不过是想在他的诗集里,淘出一点金色来,与大家分享同辉。由于自己水平有限,在赏析荣春先生二千余首诗的过程中,也是自己学习的一次难得机遇。因为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坐下来专心致致的读诗了。通过这次学习,提高了我对诗的认识和理解的能力,从而也重新燃起了我的激情,想为兴安文坛做点什么事情!如果若有所成,对我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这篇拙语简文只能算作我学习的体会,因为至今,我尚未读深阅透荣春先生多年来为兴安人民,呕心沥血写下的大量诗篇。
岁月如歌,坚冰已破,浩瀚的林海波澜壮阔,荣春先生的诗带着雪乡人独具的魅力,在阳光的照耀下,把大兴安岭迎春的杜鹃燃烧成一簇簇火焰。他以炙热的情感,镌刻着这片秀美山川;他以无眠的梦魂,搅醒了兴安诗坛萌发的春色;他以浓郁的墨香,为美丽神奇的大兴安岭,添上了一笔靓丽的色彩!
(标题手书,墨涛,原名靳富强,中国国家书画院副院长、北京荣宝斋特邀画家。本文作者系地区文联副处级干部,省音乐文学协会理事,我区著名词作家。)
题图摄影敖荣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