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喜欢逛街的不多,逛商店就更不用说了,除非有特殊关系的人陪同,如妻子、恋人;或这条街本身有特殊的意义。
我在哈尔滨逛过中央大街,属于后一种意义上的。中央大街位于道里区,北观天池之水松花江,南望通衢新阳路、经纬街。这条街是修中东铁路时,来自关内及邻省的劳工大量涌入哈尔滨,原沿江地段是古河道,尽是荒凉低洼的草甸子,运送铁路器材的马车在泥泞中开出一条土道,便是中国大街的雏形,公元一九OO年始正式建路,在狭窄的街道两旁是阴沟,铺上木板、铁板,供人行走,在各十字路口架上木桥,走在这条街上的是骡马驾驭的车。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由于埠头区的建立,这里俄人的铺子也多起来了,牌匾多用俄文,他们经营杂货等,所以当时虽称中国大街,但两侧多为欧式建筑,商业也多为外国人经营,是入侵者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土地上营造出的一方欧洲风味的商业区域。铺花岗岩方石路面于一九二四年五月开工,由俄国工程师科姆特拉肖克设计监工,当时街面长一千四百五十米,宽十沙绳(合二十一点三四米),如一个个小面包,据说一块方石的价格合一银元,够穷人吃一个月的,共砌面包型方石七十七万块。此街成为哈尔滨最时髦的街,俄国的皮毛、英国的呢绒、法国的香水、德国的药品、日本的棉布、美国的洋油、瑞士的钟表、爪哇的砂糖、印度的麻袋,以及各国干鲜果品均有出售,变成了殖民主义者的乐园。一九二五年七月,中国大街改称中央大街。在西方建筑史上几百年才形成的建筑风格样式,在中央大街只用了二三十年就建成了,有欧洲常见的十六世纪文艺复兴式、十七世纪的巴洛克建筑、十八世纪的折衷主义建筑、十九世纪的新艺术运动建筑,但我们不应忘记的是,洋人不是出于好心来给我们上西方建筑课,不是有意展示其建筑精华来进行文化学术交流,而是象列宁指出的那样,“凡是资本主义工业发展很快的国家,都要急于找寻殖民地,也就是找寻一些工业不很发达,还多少保留着宗法制度特点的国家,它们可以向这里倾销工业品,从中牟利。”并在舆论上“叫嚣黄种人野蛮,仇视文明,俄国负有开导的使命……挑起对中国的仇恨。但是中国人民从来也没有压迫过俄国人民,中国人民也遭受到俄国人民所遭到的那种苦难,他们遭受到向饥饿农民横征暴敛和用武力压迫自由愿望的亚洲式政府的压迫,遭受到侵入中国的资本的压迫。”这种文化从诞生之初就是一种扭曲的文化。毛泽东主席精辟地指出:“作为统治的东西来说,这种社会的政治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政治,其经济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经济,而为这种政治和经济之反映的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文化。”那个时代不应是我们怀念的时代,回到那个年代,我们大多数人可能会象那个时代的中国百姓一样因没钱而被拒之门外。黑龙江籍著名女作家萧红的很多散文描写过哈尔滨,但对于洋人洋房,都是一些感受凄惨的记录,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交房租,白俄连软枕、床单、桌布也扯下去,“小室被劫了一样,床上一张肿涨的草褥赤现在那里,破木桌一些黑点和白圈显露出来,大藤椅也好象跟着变了颜色。”严寒没有东西取暖,“我是怎样的去羡慕那些临街的我所经过的楼房,对着每个窗子我起着愤恨。那里面一定是温暖和快乐,并且那里面一定设置着很好的眠床。一想到眠床,我就想到了我家乡那边的马房,卧在马房里面不也很安逸吗!甚至于我想到了狗睡觉的地方,那一定有茅草。坐在茅草上面可以使我的脚温暖。”甚至也没钱吃东西,已经拿到手的列巴圈(一种面包)打算就要吃了,又被从嘴边夺回去,只能以“充满口涎的舌尖向嘴唇舔了几下”。可说不堪回首,经过“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变化,如今的中央大街,我们终于可以任意出入了,那个时代的文化是畸形的,但建筑本身是无辜的,不妨“旧瓶装新酒”,为我所用,步行街还是值得逛一逛的。一九八六年确定为保护街道,一九九二年二月十五日市政府正式公布中央大街为保护街道。一九九七年,继开一代新风,首创共和国步行街先河。固百年而来,商贾云集,专家纷至,成为中外名士心仪,南北游人必履之地。新世纪,遵百万市民之宏愿,招贤纳谏,再度重铸此街,改造旧号,精饰名楼,拓创新园。街之两翼,梦幻灯谱,奇异泉歌,亭廊雕塑,不一而足。既有历史之风貌,又展当代之华采。为城市景观之精品,乃华夏街路之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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