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前后,我国当代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和她的丈夫著名剧作家吴祖光先生,应黑龙江省文联剧协的邀请,曾先后三次到哈尔滨访问讲学和探亲疗养,每次来都要与黑龙江省评剧界的同行见面,并传授艺术真经。时任黑龙江省委及有关部门的领导都多次前往看望。
新凤霞和亲朋艺友欢聚,常常谈及评剧事业的发展与贡献。一次,人们谈论评剧艺术发源地时,她和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刘小楼都自豪地说,那是在我们河北老家宝坻县。新凤霞说,“宝坻是评剧艺术的摇篮。”她回忆百余年前,宝坻的著名小生金叶子,带着宝坻艺术的乡土气息,闯进皇家紫禁城。他的一曲高腔,声震京城,深受戏友欢迎。从此,评剧在京城扎根发芽。刘小楼的父亲刘宝山是评剧的创始人之一,他和金叶子同台演出,人们非常喜爱。有民谣道:“听听乐不够(金叶子),过年不吃肉”,“看看刘宝山,不用吃晚餐”云云。
当大家谈到新中国成立后,评剧事业蓬勃发展的话题时,她们更是兴奋不已。新凤霞在京的一出《刘巧儿》“翻身道情”,唱红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从而她的名字无人不晓;刘小楼与他的“黄金搭档”喜彩芩的“大口落子”———《人面桃花》《杨乃武与小白菜》《小二黑结婚》《小女婿》等剧目,场场爆满,唱红冰城,唱遍全国。一发而不可收,可见哈尔滨人对评剧艺术的热情。
新凤霞、吴祖光来哈还被邀请观看黑龙江省表演艺术家杨秀敏等演出的《红梅阁》等剧目。特别观摩了云燕铭演出的《啼笑姻缘》。那热烈的景象,至今记忆犹新。那天,哈尔滨观众得知当晚在省展览馆上演这出戏时,并有新凤霞光临观摩,很是轰动,两千多人的大剧场,座无虚席。
开演之前,剧场内外来者众多,可谓拥挤不堪,都想一睹新凤霞的尊容,一饱眼福。当新凤霞乘坐的小轿车驶入展览院里尚未停稳,人们便伴着掌声,蜂拥而上,将车围住,竟然使得新凤霞无法下车行走。后来,还是相关人士介入,打开通道,才将她抱进了剧场。冰城观众对新凤霞的敬仰之情,让人动容。
吴祖光和新凤霞在哈尔滨生活期间非常愉快,不仅与友人和同行谈论人生、观摩表演、切磋技艺,而且在闲暇时间里挥毫泼墨,应邀为友人作画。
新凤霞的画出于国画大师齐白石的真传,并形成了自己的风骨,在画界颇有一定的影响;吴祖光有一手好书法,又是著名剧作家,精于词句,在妻子的画上即兴题词,把画的意境推向深邃,画作也就更成为人间瑰宝了。
在一天的傍晚,她把她画的这幅画(见右图)亲手送给了我,上面是一枝绽开的梅花。一尺宽二尺高的宣纸上,迎面一枝弯曲硕壮的树冠枝条,上面开满了红色和淡红色的梅花,好像正释放着缕缕芳香。画面的左上角为吴祖光先生的题词:偶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落款是:题凤霞画。
我把这墨宝捧在手里,当即对吴祖光和新凤霞夫妇作揖致谢。这时,新凤霞微笑着对我挥了一下手,指着她的画作说:“我和你说呀,现在赏梅又有新意了,每朵梅花都是五瓣的,象征着人生五福:祝福人们快乐、幸福、长寿、顺利与和平”。
新凤霞喜欢梅花。如此宿命,也是吴祖光、新凤霞夫妇人生经历的真实写照———因为1957年政治上的原因,吴祖光被下放到北大荒劳改。“文革”时又因莫须有的“罪名”,牵连到新凤霞被折磨,导致了她左半身瘫痪。从此她永远离开了表演艺术舞台。然而,她以梅花在傲雪凌霜里绽放的品格,顽强地支撑着生命的光辉———用一只还好使的右手,坚持撰写回忆录和泼墨作画。据载,就是以这种不屈不挠的奋争精神,她出版了四百多万字的著作,为中国文坛和当代评剧表演艺术留下了宝贵财富。
我喜欢新凤霞送我的“这枝梅”,看重的是她画作中所包含的“梅花香自苦寒来”的人生哲理,能给人以生命启迪。
(作者为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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