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篇日志的结尾曾经写过:墓地就在前方,站着的为倒下的写着哀歌,倒下的为站着的铺就来时路,只有灯若明若暗地亮着,没有性别,不问风雨。
一年一年,绿了的草摇曳的丁香,在这个城市寂寞地复苏,任季节随风乍暖还凉。因为年长,每到四月思绪都自动以半格的高度下降,心情不自主地忧伤。四月,通向墓地的路有些挤有点忙,悼念亲友的人们繁文缛节形式稍显夸张。四月,小人物的悼念活动千百年来一个样,依然在街头把哀思在火光中流放。四月,每当走过十字街头的火堆旁,都会感慨生者对故人的念念不忘,并从中看到了阳光。但是像诗人说的:我忍受着烈火 / 也忍受着灰烬。更多的人不愿意看到翌日街头灰烬无奈地飞扬,或灰烬被清扫后黑黑的路殇。其实最好的祭奠应该设在心灵的广场,它没有边界,逝去的魂灵不会狼藉地碰撞,那是最高规格的悼念,是属于私人领地的有版权的度数很深的追忆缅想。四月,我们老了,想超度的亡灵像大雁排成行,我们驻足注目虔诚地送他们去那个——迟早自己也会抵达的远方。四月,欣慰的,遗憾的,满足的,不瞑目的…… 一个个游魂,他们都在魂魄迷离的路上。在生命已熄、生生不息的广场,我们掩泣悲痛回眸凝望,看吧:一群群为了新中国站立的英雄卫士,抗争捐躯,血洒疆场。一位位远行的我们尊崇的将军或领袖级人物,他们理应成为被顶礼膜拜的共和国的脊梁。一尊尊各界的大师学者,为共和国发展皓首穷经,笑憾在自己空旷寂寞的小巷。辞别的文学家,诗人,艺术家,他们的智慧给一代代人传输富庶的精神营养。还有那些追寻真理,为民主曾被流放又含冤而逝的一代代千古绝唱。还有我的无辜的陌生的父老乡亲们,是一场场事故灾难终止了你们的善良,虽没来得及认识你但也始终难忘。更有我们身边一个个给予我们厚爱的熟悉的亲友以及曾经并肩同行的朋友师长。
一个个亡灵,年轻的,耄耋的,曾经被我们关注,曾经是我们的偶像。他们从不曾走出我们有良知的内心,他们一直默默地陪伴我们走在路上。四月,夜风柔柔独回望,旧事前尘是以往。四月,风时缓时劲,雨时温时凉,心时慰时伤,天时阴时阳。四月,我们习惯独语静思,我们轻易把笑意掩藏。四月,走在哪里你都走在路上,闭上眼睛你就来到我的身旁。四月,单程车票被小心珍藏,你的歌你的梦早已不在船舱。四月,瘦到梅花应有骨,幽同明月且留痕,是我们终极的渴望。四月,站在生命一一告别的广场,任悲情在胸中震荡,叹人海茫茫,慨天空辽旷。 四月,送走冬日的漫长,看阳光越来越醒,看未来勃发飞扬。四月,让我们在每一个四月送上哀思送上最好的心香。四月,让好香熏德,有我们的哀思在,无论你在哪里,那里都一定是天堂。四月,空气都弥漫忧伤,我知道,离去的魂灵,你们不在乎形式,只在乎遗忘。四月,善良的人们,沉重的人们,让我们文明地走在祭悼亡灵的心路上。四月,就让我们在坚强的外表下柔软的内心中设一个独特的祭奠广场。这里无需伪饰,不必奢华装潢,心若在情就在,阴阳相隔不是屏障。在暗夜我们用情思点亮一星烛光,让思念在静谧中悄无声息地滑翔。这夜,泪可以恣意地流淌,情可以浓浓地张扬,生者与死者可以共同笑傲穹苍。我们用心灵和智者对话,我们用虔敬为幽魂辽伤,我们用杯酒和亲人对撞。就在守善如玉的心灵道场,高山仰止,我们默哀,我们垂拜,我们面向八方。
作者:王颖 信箱:wy0515@t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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