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对现代工业，尤其是大工业一直不感兴趣，或者说至少我不喜欢它。我知道这不公平，因为我很清楚，我的生活中几乎从来没有脱离现代工业的恩惠与关照。

　　当我打听到“齐齐哈尔”在达斡尔语中意为“牧场”的时候，它就与我将要考察的耸立在齐齐哈尔的工厂和重工业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突。

　　在一片美丽的平原上，林立的烟囱喷云吐雾，油污熏染的厂房死气沉沉，钢铁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忙碌的车辆，疲惫的工人，废气、废水、废料以及工厂内外挣扎生存的荒草。这是“工厂”或“工业”一词留在我脑海中的形象。

　　但是，齐齐哈尔，这个以重工业而闻名的地方再次挑战了我的常识。

　　厂区整洁而安静，仿佛是正在上课时间的校园，唯一不同的是那“教师”的确太壮观，太庞大了。车间内巨形的机床正在工作，但是能看到的为数不多的“蓝领”并不是匆匆忙忙、汗流浃背，而是不紧不慢地走走看看，或者坐在一排仪器之前，完成一系列看上去如此复杂的操作。对于器械的工作程序我本来就知之甚少，而如今仿佛一切都又交给的一串电脑数据，让我感到更加神秘而遥远。

　　我想说的是，这几年总是听到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如何如何，其实，我并不真正理解所指为何。在我的理解中，那大概是要拯救一些企业，恢复一些生产，创新一些项目。可是现在我似乎明白了，这完全不是一种简单的复活与重现。

　　这是一种新生。它摆脱了流传的工业理念和工业形象，它摆脱为工业而工业的发展道路，从而同市场、效益结合起来，它摆脱了人与工业的不和谐，从而同社会的健康、人性的温和联系起来，它摆脱了工业与自然的背离，从而同和谐、理解与关爱融合起来，它不再让工业之外的事物感到压抑、伤害或者难看，它与文化和文明成了伙伴。至少在齐齐哈尔，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草木是绿的，街道是干净的，人们是愉快的。也许我还该承认，由于工业的新生与发展，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地区，从中受益匪浅，从而变得富裕和更加美丽，人们的生活因此而得到了质的改善。

　　事实是，在这个新生的工业基地之外，在牧场与湿地，生存的环境更加赋予生机与活力。

　　钢铁与牧场不再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