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时间6月29日凌晨1时16分(北京时间29日7时16分)，一架押送南联盟前总统米洛舍维奇的直升机降落在海牙前南国际战犯法庭监狱。这样，由南塞尔维亚共和国领导人冒“违宪”风险决定，由美、英驻波黑维和部队参与的“引渡”米洛舍维奇的行动宣告完成。不过，一些法律专家指出，这一行动首开了一个把前国家领导人送上国际法庭审判的“先例”。

　　形同“绑架”的引渡行动

　　随着6月29日援助南联盟的“国际捐资国大会”的日益迫近，南联盟民众都处于一种不安和焦躁中。人们清楚地记得，正是在今年4月1日，亦即美国为南联盟设定的捕米最后期限到来前，塞尔维亚警方“断然”采取行动，把米洛舍维奇送入了贝市中央监狱。几天来，本报记者站上空不时有直升机飞过，由于塞社会党组织大规模的集会，一般以为这是从空中在对形势进行监控，谁也没有想到这是在进行“引渡”米到海牙的训练飞行。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6月28日决不会是普通的一天。当天稍早时，南联盟宪法法院冻结了把米洛舍维奇送交国际法庭审判的政令，以便有更多的时间研究这项政令是否违宪，并初步决定于7月12日宣判。宪法法院的一纸决定等于说南联盟所急需的13亿美元经济援助只能泡汤，这笔钱对于惨遭北约战火蹂躏的南联盟来说无疑非常重要。深知塞领导人心思的美国，两天前不失时机地递过来一根“胡萝卜”——允许南联盟政府派代表参加6月29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举行的“援南重建捐助会议”，不过，前提是先把米洛舍维奇移交给国际战犯法庭。

　　自认已经没有“退路”的塞政府决定孤注一掷：绕过宪法法院，把米洛舍维奇秘密移交海牙国际战犯法庭。总理金吉奇的“引渡”根据仅是：“根据塞尔维亚宪法有关条款，当联盟政府不能正常履行职能时，塞政府有权临时作出属于联盟政府职权范围的决定。”贝尔格莱德时间18点30分，几辆小汽车和一辆白色面包车驶离中央监狱，包括一向新闻嗅觉灵敏、留守在监狱门口的记者们也没有想到其中一辆轿车上坐着已被拘押的米洛舍维奇。当此前狱警告诉米海牙法庭的代表将向其宣读拘禁令时，他只说了一句：“什么，已经来了。”然后，他从容不迫地收拾起自己的拖鞋，并蔑视地告诉海牙法庭代表说：“我不承认你们的法庭。”很快他被押上车。这支看似普通的车队风驰电掣般地驶向贝尔格莱德郊外一处简易军用机场，随即就把米洛舍维奇推上一架塞政府的专用直升机。在当天的电视画面中，看上去正要进入监狱大门探视的米妻子茫然并疑惑地望着驶离监狱的车队，她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与丈夫再次相见的机会愈来愈渺茫……

　　与此同时，美国五角大楼接到了押送米氏的专机已经起飞的报告，于是立即下令波黑图兹拉北约空军基地的两架美军战斗机紧急起飞，飞行员奉命赶往波黑与南联盟交界处的空域，为一架“执行绝密空运任务”的直升机护航。此前，图兹拉空军基地已是戒备森严，英国皇家空军的一架军用运输机早已发动引擎等候在那里。当塞政府的专机刚刚停稳，海牙国际法庭的法警们立即蜂拥而上，把头上蒙着布罩的米氏推上了一架英国皇家空军的运输机，随即起飞向荷兰法尔肯堡北约空军基地方向飞去。当英军运输机顺利降落在法尔肯堡基地时，机场上一片漆黑，飞机也没有开灯，米洛舍维奇被迅速从这架飞机上押下，转到同样早就等候在机场上的一架军用直升机上，马不停蹄飞往海牙。

　　当地时间6月29日凌晨1时16分，载着米洛舍维奇的军用直升机降落在戒备森严的海牙塞维宁根法庭监狱大操场上。不等呼呼作响的直升机螺旋桨叶停转，全副武装的狱警就急不可耐地把米洛舍维奇从机舱里弄出来，挟着他直奔塞维宁根监狱的临时拘禁室。所有的新闻记者都被赶得远远的。整个交接过程还不到5分钟。据悉，虽然监狱的外墙有5米高，但监狱方面仍感到不安全，用探照灯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美国国防部称美国军队没有卷入引渡过程。一位美国国防部官员在华盛顿对传媒说：“美军没有直接卷入引渡米氏的行动。”不过，贝尔格莱德媒体对于美国人这种欲盖弥彰的说法讥讽说，组织、协调如此顺畅，没有美国人在幕后指挥才怪呢？！

　　令人费解的是，连美国人对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的事情，作为联盟总统的科什图尼察竟然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米“引渡”消息经南电视媒体披露出来后，他通过办公室发言人发表声明称，自己事先并不知情，因为他没有被告知塞政府决定将前总统米洛舍维奇移交海牙国际法庭。科非常愤怒地指出，这是严重违反宪法的行为，“应该对此进行调查”。

　　不合常规的还有，米是于当地时间晚上6点半离开贝尔格莱德，之后被送上专机的，而就在离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塞尔维亚政府举行记者会，宣布了这一消息。显然，让人感到这里面存在着阴谋；其次，塞政府漠视联盟宪法法院的裁决，单方面决定将南联盟前总统米洛舍维奇移交给海牙国际战争法庭。米的一位律师说：这样的发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完成所谓的引渡就等于绑架，而具有讽刺性的是，要求引渡他的正是那些宣称是人权与民主国家的领导人，在没有律师而且明显违反宪法法庭的情况下强行而秘密地带走一个国家的前领导人，不知这样的行为是否是人权行为？

　　米洛舍维奇面临终生监禁

　　6月29日凌晨1时16分，米氏被直升飞机扣押运到海牙。在荷兰广播节目公司6月29日首次拍摄的录像中，米洛舍维奇双手被铐，由两个警察押送，穿过塞维宁根监狱的广场。接下来，法庭官员向米氏宣读起诉书和权利，之后法庭安排对米氏进行全身检查，然后将他关押入狱。

　　据日前海牙前南国际战犯法庭的一位发言人说：“米洛舍维奇将于7月3日首次在海牙前南国际战犯法庭露面。”

　　米洛舍维奇将于当地时间上午10点(北京时间下午3点)接受一位法官问讯，法官将向他宣读对他的指控，并要求他为自己辩解，“要么承认有罪要么宣称无罪”。

　　有媒体披露了米洛舍维奇的监狱情况。牢房有空调，里面条件与设施尚算不错。据悉，米洛舍维奇的牢房大约15平方米，对一个囚犯来说，显得非常宽敞和舒适。在牢房中，拥有良好的卫生系统，米洛舍维奇可以在里面的卫生间中淋浴，他可以看报，不过全是其他语种的，并没有最新的塞语报刊，房间里有一台电视和部分厨房设备，米洛舍维奇可以自己在里面煮咖啡。

　　不过，由于关押着重要的“战犯”，监狱的防范和安全系统非常先进。就这一点而言，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一座高科技的监狱。在电视监控系统中，所有的犯人，包括米洛舍维奇都受到了“特别监护”。除了先进的监控系统，监狱中的看守还配备了高科技的设备。监狱工作人员说：“所有新来的犯人都要受到监视器全天候的监视，而且每隔20分钟，狱警就会巡逻一次。”

　　接下来，米洛舍维奇将面临旷日持久的审判。按计划，米将于7月3日首次出庭。但这一审讯只是一个程序问题而已，并非真正的受审。在初步出庭时，他将收到一份详细的起诉书，他还有机会表明自己是否愿意承认有罪。由于审判的预备工作，尤其是辩护方面的准备和程序，要花费好几个月，因此，此间舆论普遍认为，在明年1月之前正式开审的可能性不大。

　　据悉，目前控方采取的是不慌忙的态度，其目的似乎就是要消磨米氏的意志。而起诉书的内容却十分“丰富”，米氏的证据足可以装下“5卡车”。一方面，指控米洛舍维奇和他的帮凶“有计划、有组织地命令和实施了一场对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的暴力行动”，并称“塞尔维亚军队和警察炮击了城市和村庄，烧毁民房，体罚、掠夺并且杀害了手无寸铁的平民，目的是在科索沃消灭阿尔巴尼亚人”。起诉书还指控，有75万阿尔巴尼亚族人被迫于1999年1月之前逃离家园。而且，海牙国际战争罪犯法庭正准备增加对米洛舍维奇的指控，要他对在波斯尼亚、克罗地亚所犯的罪行负起责任。海牙法庭的官员表示，新指控的准备工作可以在10月完成。如果这些罪名全部成立的话，那么米洛舍维奇将被判处终身监禁。

　　为给审判造声势，西方媒体连日来接连播放塞尔维亚警方提供的录像，这些录像显示的是在贝尔格莱德郊外大约20公里的地方发现的3处“万人坑”。据说里面发现了2000余具阿族妇女和孩子的尸骨，这些人据称是两年前从科索沃被弄来后按米洛舍维奇的命令处决的。

　　应米洛舍维奇的电话要求，他的一个辩护律师团将飞抵海牙。米的一位律师表示，米氏已经从海牙的拘留所与他的妻子通过电话。米形容对他的所有指控都完全是基于政治因素。米说：“米洛舍维奇不认为自己犯有罪行，因为他的政策都是保护塞尔维亚人民的利益，如果让他重新来过，他还会做出这种选择。他现在关注家人胜于担心自己，现在试图使家人冷静下来。”

　　引发南政坛剧烈动荡

　　塞政府不顾联盟宪法法院的要求，将米氏移交海牙法庭在南联盟政坛引起剧烈震荡。

　　米所在的塞社会党在引渡当天发表公告，要求塞尔维亚总理金吉奇辞职，还表示将追究南联盟总统科什图尼察的失职责任，他们认为米洛舍维奇是被绑架到海牙的。

　　总统科什图尼察所在政党“塞尔维亚民主党”决定另组议会党团，脱离18党执政联盟，表明一直以来存在裂痕的执政联盟内部矛盾冲突公开化。该党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不仅跟非法引渡前南斯拉夫总统有关，还关系到此前采取的许多违反宪法及执政联盟宗旨的举措。”塞民主党希望塞政府和南联盟政府都能进行重组。

　　6月29日，南联盟总理佐兰·日日奇宣布他将辞去总理一职。根据南联盟宪法，由于总理辞职，现任内阁也将集体辞职。联盟内务部长日夫科维奇确认说：“总理已经辞职。”

　　根据南联盟宪法，总理辞职后，内阁成员必须集体辞职，然后由总统和国会商议，任命新任总理，并组成新内阁。一些分析家指出，由于目前“塞民主反对党联盟”大权在握，故此会坚决反对产生一个完全凌驾于塞共和国之上的、又可能处处与己作对的新联盟政府，因此甚至会“主动”破坏两个共和国的联盟关系。拆散联盟后，“激进派”们就会从形式到内容完全做到在“独立的”塞尔维亚国家中“呼风唤雨”。从这次塞政府的官员们不惜公开对抗宪法法院的决定和联盟总统科什图尼察的呼吁来看，这种可能性将在不久以后显现。

　　这样，在塞尔维亚和黑山的执政当局都或暗或明拆散联盟的情况下，联盟国家的解体也许并不遥远。

　　米氏：西方“眼中钉”南民众心中的“殉难者”

　　米洛舍维奇被引渡后，联合国、欧盟、英、美等国家和组织纷纷对南斯拉夫当局引渡米表示欢迎，而负有1999年轰炸南联盟恶名的北约及德、法也纷纷对此事进行了表态。

　　海牙法庭庭长克劳德·约尔达在米洛舍维奇抵达后声称，海牙法庭即将展开对米氏这位南联盟前领导人的审讯，这是国际社会同非正义作斗争的又一次新胜利。

　　美国总统乔治·布什对引渡表示欢迎，他声称，南斯拉夫当局将米洛舍维奇送往海牙，是确保米洛舍维奇受审的重要一步。法国总统希拉克表示，这是“国际道德准则的一大进步”。德国总理施罗德也称这是“国际司法力量的巨大胜利”。曾于1999年对南斯拉夫进行了疯狂轰炸的北约，对塞尔维亚当局的此次举动“深表赞赏”。现任北约秘书长乔治·罗宾逊盛赞贝尔格莱德当局，称他们作出了“明智及有勇气的决定”。

　　与西方“一边倒”的表态不同，俄外长伊万诺夫则表示，将米洛舍维奇引渡到海牙国际法庭，将影响南斯拉夫的稳定，目前南斯拉夫内部矛盾加剧就证明了这一点，其后果符合科索沃和黑山分裂主义者的心愿。伊万诺夫表示，任何类似的行动都应该以法律为准绳。他援引南总统科什图尼察的话说，此举不符合宪法规定，是非法的。

　　6月29日晚，塞社会党和塞激进党在贝尔格莱德市中心的南联盟议会大厦前联合举行抗议集会，反对把南联盟公民引渡到海牙国际法庭，15000名群众参加了抗议集会。这两个塞反对党的领导人在会上宣布，他们迟早要向南联盟政府和塞尔维亚政府清算引渡米洛舍维奇的罪行。社会党副主席达契奇在集会上说，引渡米洛舍维奇那一天是塞尔维亚历史上最黑暗的日子。

　　米洛舍维奇的胞兄、南前驻莫斯科大使鲍里斯拉夫·米洛舍维奇说，塞政府把前总统引渡到海牙法庭的行动完全是一场“绑架”。他还愤怒地指出：“今天的(绑架)行动侮辱了南斯拉夫人民的尊严，还发出了我们已丧失国家主权的信号。主权国家才不会奴颜曲膝地完全按照外国主子的意思去干。”

　　米的妻子米里亚娜·马尔科维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将她丈夫送往海牙受审是违反南联盟宪法的行为，他被指控的所谓战争罪行都是子虚乌有，而她和家人却是媒体谋杀的受害者。

　　米洛舍维奇领导南斯拉夫人英勇反击北约的轰炸，并与西方抗衡叫板，在南斯拉夫人民心中，曾是一位“民族英雄”，在去年西方插手的总统选举中，他被“选”下去了；在西方国家眼中，他是巴尔干一系列麻烦的制造者，是一个“战争犯”。但人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在政治上，米洛舍维奇是一个不可低估的强者，哪怕在惨遭“引渡”厄运之后。本报驻贝尔格莱德记者韩显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