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在线消息:1957年7月24日,共和国成立的第8个年头,在上海市巨鹿路675号,上海市作家协会的大院里,一本大型的、厚达320页的文学双月刊诞生了。这就是《收获》,主编是巴金先生和靳以先生。如今,这位一生追求良心、信仰、文学的巴金先生,迎来了一百岁的生日。
一位阅尽天堂、炼狱、人间,始终坚持“把心交给读者”的老人,一本始终恪守严肃文学理想的杂志,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思想脉络传承?
走进《收获》,走近巴金。在巴老百岁生日之际,南方都市报特派记者组一行三人走进《收获》编辑部,去感受那一颗永不衰老的心。
李小林给了我们意外惊喜
巴老的女儿、《收获》杂志副主编李小林女士以及她的同事们,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随着巴老百岁华诞即将来临,找李小林的人可谓络绎不绝,但李小林素来低调,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这几天,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无数媒体都无功而返。本报似乎是惟一的例外。据《收获》杂志社的人说,本报是所有媒体中最幸运、获得最多独家猛料的一家。为了不让我们失望,李小林在我们到达的头一天就在家做了准备,为本报这次制作“百岁巴金” 的专题提供了许多珍贵的独家照片、手迹和文字。我们差不多在编辑部呆了一整天,尽管编辑部的人都很忙,电话声也接连不断,但稍有间隙,李小林就会边向我们介绍情况,边帮助我们整理相关资料。编辑部的不少同事也放下手中的工作,帮助复印资料、联系相关采访人员等,场景令人感动。
李小林是一个特别干练、利索的人。她明言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但我们从她的行动中、闲谈中,感受到她对父亲的感情,以及她所坚守的纯粹的文学理想。她看出了我们的真诚,给了我们许多意外的惊喜。最为重要的是,她授权我们独家刊发一批巴老从未发表过的书信,这批书信有些长达近两千字,极富研究价值,尤其对我们了解巴老晚年的思想轨迹,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它们都是新近由李小林协同巴金研究专家陈思和、周立民先生整理出来的,即将收入《再思录》(增补本)一书交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下月出版(这批珍贵的书信,将在明天(25日)、也即巴老百岁生日的当天,由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隆重推出。本报还将约请巴金研究专家就此进行点评和阐释)。另外,李小林私下告诉我们,为庆贺巴老百岁生日,远在四川的巴老的大哥李尧枚的后人们,自费策划印制了一本名为《老巴金》的图文集,里面的文字图片,均为这些亲人自己所创作和拍摄。这些珍贵的文字图片,李小林都将它们刻录在一个光盘上给了我们,并同意我们独家刊用。
拿到这些,不仅我们欢呼,编辑部的其他朋友们也在为我们高兴。
这位世纪老人像一个孩子
就在这时,我们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请《收获》编辑部的同仁们都来谈谈巴老——他们的主编。
“巴老是一个文学巨匠,也是一个充满爱心的慈祥老人。”《收获》副主编肖元敏女士心目里的巴老,朴实,平易近人,不事张扬。她说,1997年之前,在巴老身体还比较好的时候,编辑部同仁每年都去为他祝寿。
“每次去看老巴金,我们都帮他梳梳头,擦擦脸。一位世纪老人,又像一个孩子,尤其是当他与孙女、外孙女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像了。”《收获》副主编程永新说,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巴金”,连李小林也这样称呼他。
“老巴金”特别平静、慈祥,做人很简单,以诚相待。虽然他不过问具体事务,但他的简单、朴素、巍峨的人格感染着一代代的编辑。
巴老有着惊人的学识,记忆力也特别好。《收获》编辑部主任钟红明说,有几次她和李小林看大样,遇到一些疑问,身边没有字典,李小林扭头就问巴老,包括在病房里,他的思路总是很清晰。巴老喜欢红玫瑰,他生日前夕,我们就带着蛋糕与玫瑰去看他。他看见我们来了,总是笑着。
年轻编辑廖增湖、王继军,形容见到巴老的第一感觉是“激动,恍若隔世”。他们在巴老任主编的杂志社工作,总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五四时代的人我们都见到了,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可是书本上的人物,他和鲁迅都在一起工作过的。从小读文学史,就知道他;乍一见到他,这么近,面对面,还听他说话,真是太激动了!好像一下子就跨越了六七十年的时光隧道。”廖增湖第一次见巴老是1998年,在杭州,西子宾馆。他说,当时巴老还在疗养中,见到了编辑部同仁,很高兴,我们这些年轻编辑他不认识,但是知道有个小王、小廖。
巴老是《收获》的主心骨
从前,法国人说,纪德在,法国人就有精神生活;在中国,冰心老人也说过,《收获》是我心中的红玫瑰。“因为《收获》是我的好友创办的,我一看到就想起巴金。”
《收获》46年的历史,两度停刊,两度复刊,但主编始终未变,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所仅见的。肖元敏说,尽管我们这一代人,没有直接跟巴老一起工作过,但他的人格魅力和给我们的精神影响,始终是如一的,不管是过去、现在和将来,这种影响都是不可磨灭的。“文革”后《收获》复刊,巴老亲自参加笔会、创作座谈会,亲自为《收获》组稿。他仗义直言,使不少险遭扼杀的优秀作品得以面世,也使很多受压制的优秀作家能够扬眉吐气,施展才华。现在一些很知名的作家,像从维熙、张一弓、谌容等一大批人在《收获》上发表作品,受到过很多非议,巴老给予了他们很具体的鼓励与支持。而且在他印象中,每当《收获》遇到困难时,总能得到巴老的支持。在他的鼓励下,《收获》一次次挺过了难关。
肖元敏说,作为一个编辑,能够在巴老担任主编的刊物工作,是我们一生最大的荣幸。在《收获》编辑部,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氛围。这几十年来,《收获》经历了风风雨雨,也经受了商业化的冲击,但是为什么能始终恪守严肃的文学理想呢?那就是我们感觉有一根主心骨,有一种精神支柱,那就是以巴老为代表的老一辈编辑,给予了我们精神上的财富,给我们树立了榜样。
《收获》副主编程永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巴金的作品进行了解读。程永新说,有人问我,《随想录》就是那么一些简单的话,有那么高的价值吗?的确,老巴金的简单就是说真话。比如说忏悔,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浩劫出现?他只是从个人开始反省,从自己开始思考。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反省,他同时代的那么多人,以及那么多研究“文革”的后来者,都没有想到这个角度,也没有达到他那简单的高度。《随想录》中的反省,为每个人树立了榜样;巴金的力量就在于真实,在于认真诚恳地进行反省。
记者结束采访时,在上海作协的底楼,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搬运最新一期的《收获》,一时墨香盈怀,不由得感慨起来:一本杂志,历经历史的风尘沧桑,跨过时间的废墟,依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这样的杂志,是幸福的。就像《收获》。
一个人,阅尽一个世纪的天堂、炼狱、人间,依然能够坚持真与爱,坚持信仰与良心,这样的人,是伟大的。就像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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